惘然劫_南康/白起/康康【完结+番外】(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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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言欣喜异常,响亮地应一声,蹦蹦跳跳地出去了。李婉微微一笑,低声道:「凌大夫撒的好谎,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纵使有了九神丹也不过多拖几年,这副身子,早就空了。」
她既然如此直言不讳,凌云也就开诚布公,「李夫人长年失于调养以致气血两亏,虽有九神丹,也是只能治标……」
李婉却是云淡风轻:「有生即有死,我倒是不太放在心上。好好歹歹都算是经历过了,又有子如此,心中并无遗憾,惟一担心的就是言儿,将来我若有不测,还要劳烦凌大夫了。」
凌云说道:「不敢当,李夫人折煞我了。言儿是我徒弟,我更视他为子。若李夫人……真有那一日,我又怎会坐视不管。」
「那就好!」李婉稍显放心,又说道:「凌大夫学究天人通古博今,合该随风扶摇九千里,却因了我母子拘于这穷乡僻壤,真是过意不去。」
凌云摇头,说道:「李夫人说哪里话,我向来胸无大志,只求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哪里还不是一样。这里山明水秀,做终老之所再合适不过。何况有言儿在侧,让我的医术武功不致随我死而湮没,说起来还是我占了便宜。」
李婉沉吟良久,终于说了出来:「凌大夫,小女子尚有一事相求。丁家固然不会要言儿回去,但我终是不放心,所以……如果我过身,还请凌大夫带着言儿远走也好留在此地也好,终其一生别让他有机会接触丁家。」看看凌云的脸色,又接着说:「候门深似海,勾心斗角之事层出不穷,手足相残父子相刃也不是异事,丁家更是个中楚翘,我只怕他若进了丁家,身不由己,他就再不是今日的言儿了。这件事,即使为难,也只得委屈凌大夫了。」挣扎着下了地,敛首为礼便要跪下。
凌云忙伸手阻止她,李婉哪里肯依,硬是气喘吁吁地拜了下去,凌云见qiáng不过她,只得罢了,感叹道:「好,好,今日既然生受你这一拜,我便也再无可说,李夫人,您放心。」
两人在这里细细计议,走在路上的少言也有着自己的心思,那一日丁府门前的qíng景仍是历历在目。
「你这么说就是已经有所准备,可是如果我要你的命呢?」
「要我命也没关系,只要你给我九神丹。」
「那好,」五少爷俯下身来,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从今以后,你的命便是我的。」
那声音里有种莫以名状的yīn冷残酷。听了他的话,少言只觉自己恍若被猎人盯住的猎物。
长谈过后,李婉心力jiāo瘁越发疲惫,凌云便起身告辞,向医馆慢慢踱去。
还未进村,就看见少言从小径上走过来,额角有一处淡红的痕迹,「怎么了?额上怎么有伤?」
少言摇摇头示意没事,「刚才村口有一群孩子向我掷石头,没什么大碍。不想让他们吵到娘,我就绕了个路甩开他们,这是我在医馆里取的药,师父你看对不对?」
凌云心下暗叹,将煎法火候细细告之,师徒俩便在村口分了手,谁也不曾预料到这竟然是师徒两人最后一次见面。
第五章
奔波一天,少言疲乏不已,早早便上chuáng安歇。午夜时分好梦正酣,忽觉微风拂面,摸到身边的木棒跃身而起,屏息静气,却见一条白色人影从窗口窜了进来,看身量正是凌云。
一声「师父」还卡在喉咙里,凌云已经循来路又窜窗而出,惊鸿一闪,空留满室寂寂。少言急忙下地擦亮油灯,原本空无一物的桌子上凭空多了厚厚的两个卷册,色作暗huáng,书脊上《玄玉诀》、《药王篇》几个清秀的正楷小字映入眼中。
推开窗向外望去,人影已缈,月色中天,空dàngdàng的一个庭院,惟东南树林之中现出一条火光来,隐隐有人沸之声,看方向正是医馆。
将两册书卷藏在chuáng下,赶到娘亲房中。李婉也已被惊醒,倚着chuáng柱向外看,他忙上去关了窗,「娘,可能是师父出了事,我过去看看,您先睡。」安顿好李婉,这才在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向村子中跑去。
*的正是医馆,巨大的火苗吐着舌头舔舐着屋檐房角,毕毕剥剥木材爆裂之声不绝于耳,还未走近,便觉一股热làng扑面而来。
白水村的村民聚在不远处指指点点,不远处有一人面向下横卧于地,不知生死。少言伸手将他扶起,正是医馆的小伙计李争,神智清醒,两只眼骨溜溜乱转,只是说不出话来。探他脉息,是被人封住了xué道,xing命却是无碍。
正待为他解xué,猛然间寒气袭体,心知不妙抱着李争就地一滚,回头看去。
只见身后立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脸上被烟熏得黑了几块,衣物也多有烧焦的痕迹,却仍是一脸华贵之气,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手中大刀砍在地下入土半尺,十几个官兵打扮的侍卫散步在他周围。
「你是什么人?」少言放开李争。
那中年人打量他几眼,问道:「好身法,是凌云教你的?他呢?人在哪里?」
听到师父不在火场中,少言松一口气,这些人凶神恶煞,应该是与师父有仇,师父就是为了躲避他们才会落脚于白水村。心念电转,先发制人,「你问我,我还要问你,你把我师父怎么了。」
中年人满脸失望之色,喃喃地道:「原来你也不知道,可恶!来晚一步又让他溜了。」
「你们是什么人?找我师父有何事?」他隐约知道师傅隐居在此是为着躲避什么人,只是想不到对方看样子竟是官家重任。
中年人身后有师爷模样的人上来低声道:「抓住小的,不怕老的不出来。」中年人一想不错,眼光顿时多了几分凶狠,步步进bī。
少言退后几步,只觉脊背一片灼痛,发尾也因受热而卷曲起来。村民纷纷惊叫,「不能再退了,再退就烧着了。」少言一咬牙,转身就向医馆中奔去。
中年人大出意料,要上前又被火势所阻,心下后悔,却见少言堪堪奔到火场,忽然一折身腾空而起,擦着医馆的边翩翩然隐没树丛之后。
仗着熟悉地形,少言抄近路赶回木屋。顾不得胸口痛疼,从chuáng下拿出卷册从架子上拿下九神丹,抢进李婉房中将娘亲负于背上便向外走。出了后门,胳膊一扬,火折脱手而出划过一道亮线落于屋顶。
木制小屋,起火极易,片刻便已经映红了半边天,母子二人便在火光相照下消失于后山小径。
◇◆◇
七年后。
明月夜,短松岗。
京城以北三十里,有山名「卧龙」,山势险峻,中有毒蛇猛shòu出没,少有人迹。
而此刻,林中空地上却有人倚松而立,一身白衣,长袖低垂手执松枝,意态闲雅。玉兔当空,除树林中偶尔有枯枝掉落的声音,一派安静。
正寻思着:「四更将至,霍兄也该来了。」冷不防天空地旷之中,传出一阵悠场清越的笛声。
这笛音初时既低且细,宛如一条极为灵动的小蛇渐渐游来,绕树而行,盘旋往复无不如意,白衣人闭上眼睛,细细欣赏。
小蛇越转越快越游越近,笛声忽然转为金石之声,铿铿锵锵,每一下都像是重重击在心头,当中大有杀伐之意,听得白衣人轻轻摇头。笛音再转一声怒吼,小蛇长成了巨蟒,吐着红信昂首直冲天际,在空中矫天飞舞,若非亲耳听到,任谁也无法料想一根小小的竹笛竟能发出这等惊天动地的声音。
那巨蟒一阵吞云吐雾弄星戏月之后,猛然间如天崩地裂般覆压下来,于最低处却一个翻身,又变得如初时般细小,笛音变得凄清呜咽,悄然之间渐行渐远,余音袅袅。
白衣人倚着古松凝神细听,待笛声停歇后,转过身向着密林深处说道:「几日不见,霍兄的笛子chuī得越发好了。」
松林之中有人叹道:「我笛音虽好,却无良伴。少言,能与我合奏的,这世上惟有你一人。只是,看你肩无行囊手无古琴,想来是下定决心留在丁家了!」
「不错,」少言点头,「君子一言,我已答应丁五爷,这条命是他的。」
林中之人话语里满是愤愤不平,「丁寻?他哪里懂得你的琴艺,不过闲暇时用来取乐助兴罢了,视你如卖艺的歌jì,平白地污了你的琴。」话音一转,绝心绝qíng,「不如我除去了他,承诺自然就不再做数,你也可恢复自由之身。」
少言一凛,霍浮香武功高qiáng,「绞龙索」三丈之外取人首级如同探囊取物,若他真的意图除去五爷,还真是难以防范,心中稍动,杀机暗起。
虽只是心念电转间,林中之人却已有所察觉,涩声问道:「你便如此维护他?为了他不惜下手杀我?难道我在你眼中连路人尚有不如?」
连续三句,问得少言愧疚不已,「霍兄,非是我视你如无物,我只是……」
「你只是更放不下他,更把他放在心上对吧?」霍浮香纵声大笑,笑声中充满凄凉自伤之意。
少言低头,脸上有一抹颓然,「霍兄,你我以乐音相jiāo,承你不弃引为知己,这份qíng谊长在小弟心头……」
林中传来一声断喝:「不用说了,比不比得过,你我心知肚明,再多加解释也只是让我更不堪。」悠悠一叹道,「我走了,他日相见,再与你共谋一醉。」纵身跃上树梢飞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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