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昔站起身,瞥见谢长风犹如被人点了xué道一般定在原处,不禁觉得奇怪,脱口道:“谢前辈,别发呆了,我们要走了。”
宁如谦眉间一紧。
只听到沈从衣手中的茶杯“砰”地一声落地,叶归舟执起折扇遮住了眼——这下真是没眼看了。
谢长风躲闪不及,或者应该说,沈从衣一迎上来,他的动作就不由自主迟缓了。
黑纱斗笠被打落,露出戴着面具的一张脸,沈从衣伸手往面具抓去,却被谢长风按住了手。
他的声音尤为苦涩:“从衣……”
沈从衣猛地抽回手,一脸怒容:“你没有资格叫我的名字!”说着她转头看向段昔,忽而露出一抹浅笑,“段昔,你不是想知道我和你爹是什么关系么?”
段昔尚未回答,便听到身旁宁如谦冷声道:“沈从衣,还请自重!”
他愕然的看向宁如谦:“师父?”
沈从衣却道:“宁堂主,我恐怕这事还轮不到你来管吧?”
此刻,段昔意识到事qíng怕是与他脱不了gān系,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沈从衣对他说道:“你是我跟段冥生的孩子,十六年前段冥被我下药,和我也就是他结拜大哥说要娶的女人发生了一夜关系。这便是为何段冥躲我的原因,你是我和他之间的意外,面对面见到了多尴尬。你别恨我,要恨就恨这个男人,你爹的结拜大哥谢长风!”
段昔愣住,谢长风沉声道:“从衣,你说什么?是你对段冥下了药?你当年不是说段冥对你心存爱慕……”
沈从衣一笑:“你那时不是说不要我了吗?我便想了这个法子来试探你,你果然便拱手将我送了出去,你真是好肚量啊谢大侠!”
“……”谢长风怔忪,喃喃道,“不是这样的……”他一直以为是段冥横刀夺爱,加上当时他已被天山七怪所毒伤,这才忍痛将沈从衣让给了段冥,却万万没想到当中竟是这么一回事!
一旁沉默的段昔开口道:“你是我娘?”
沈从衣细长的手指卷着耳畔的发丝,道:“若生而不养也算是娘亲的话,那便是了。”
段昔听她这么一说哭笑不得,她如此一副坦坦然的模样,旁人反倒是半句斥责的话也说不出口。阿爹说沈从衣xing格泼辣,倒真不假。
沈从衣道:“我倒是没想到兰儿那么早便患病去世了。而段冥竟也肯去接你来养。”
这么说得他好似没人要的孤儿一般,段昔笑道:“大概是天意吧。”
“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不想见的人也见了,大家各自走好。”沈从衣起身便要走。
谢长风急急拉住她,道:“从衣,你听我说。”
“哦?敢问谢大侠还有什么能跟我说的?”沈从衣故作惊讶问道。
“我当年被天山七怪毒伤,以为命不久矣,又听到你与段冥之间的事,便想着他若能照顾你,我亦死而无憾……”
“那你为何没死,却还站在这里?”沈从衣显然不听他所讲。
谢长风深深吸了口气,尔后缓缓摘下了面具。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整个左脸颊都毁掉了的脸,左眼虽保存下来,却黯淡而无光采。完好的右脸颊因为常年不见阳光,显得异常苍白。这样的谢长风,谁还相信他是当年叱咤江湖、意气风发的谢长风?
叶归舟眯眼,天山七怪的毒纵是以他如今的能力,也未必能解。谢长风能活下来,确实是命硬。
沈从衣睁大眼死死盯着谢长风的脸,颤抖着手抚上他脸颊。
谢长风自嘲道:“这样的谢长风,哪里还能站在沈从衣的身边。”要知道,当年的沈从衣是天下第一的美人。
沈从衣却给了他一巴掌,眼中闪着泪光:“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想什么!”
见此qíng景,宁如谦按住了段昔的肩膀,道:“我们走吧,他们的事qíng由他们自己解决。”
叶归舟朝他们挥了挥手中折扇,道:“慢走不送。”
今晚可真是热闹,他也得找个地方清静一下才行了。
走在夜市中的段昔,仍觉得不可思议,他抬眼看到这一条街上烛光如昼,耳侧尽是欢歌笑语,好似刚刚发生的事只是他打盹时做的一场梦。
却听宁如谦清冷好听的声音在说:“人生总不是事事如意的。”
段昔回过神,低笑了声:“师父,你是在安慰我吗?”
宁如谦看向他,没有否认。
“师父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了?”段昔问。
宁如谦点头道:“当日段冥托我照顾你之时,他便讲了。”顿了片刻后,他摸了摸段昔的发顶,“你还有我。”
当听到沈从衣说出真相时,段昔是惊愕的,他原来只是个“意外之物”,不能说不感到一丝难受,那种心qíng就好似整个人浮dàng在一个虚空的境地,无法触到边界,飘飘dàngdàng,无所依凭。
可是,也就是这样而已。
此时听到宁如谦说,说——“你还有我。”
段昔忽然就觉得眼眶发热,心里涨得受不了,他低下了头。
“师父,我可以拉一下你的手吗?”
“……嗯。”作者有话要说:师父是很疼段昔滴~\(^o^)/~
身陷囹圄四
叶归舟派人送来的解药需要服用十日,段昔在这十日便是只能暂时待在杭城了。
谢长风与沈从衣之间的纠葛仍在继续,这几天他们二人都曾找过段昔,却均被宁如谦挡下,段昔毫不知qíng,还以为是谢长风谢前辈和沈从衣旧qíng复燃,无暇兼顾他这个小辈了。
对沈从衣,段昔并非不介怀,但正如沈从衣所言,见面尴尬,倒不如不见。
不过他纵是想见也没时间见,叶归舟开的药方中有药浴,每日需要在充满药味的木桶里泡上两个时辰,真是皮都要泡皱了。
宁如谦叮嘱他药浴时配合运功调息,对提升内力事半功倍。
可惜段昔对增进武学一事并不上心,宁如谦懂得不少各派武功,他全然没有兴趣,专jīng流云剑法,偶尔在市井街头出手助人用的大都还是青风道长所授的青风剑法,那青风剑法被他改良得越发花巧,专门用来唬人。
大概也正因他专jīng流云剑法,那一手洒脱的剑法竟大有超越他爹段冥的意思。
正是看出了这一点,宁如谦才不时提点他注意内力的修为。
谁知段昔泡在木桶里运功调息一周天后便gān脆趴在桶边上打起瞌睡来,一脸惬意的模样。
这药浴可不是在房中,而是在专门的浴房里,下通外部,专供仆人升火加温,以保证水温不会变冷。所以浴房里暖烘烘的,哪怕外面此刻正是雨夹雪下得欢畅。
宁如谦从叶归舟那处回来,身披的墨色大氅沾上了雨雪末子,莹莹发亮。待他踏入廊下,跟随的仆人便收了伞,退下一边,笛管家迎上前接住了他除下的大氅。
笛管家跟在他后头絮叨:“江南什么都好,就是冬天不好过。这又是雨又是雪的,yīn湿得让人好似冷到骨子里去了。也不知道叶先生的药什么时候才管用,公子往年哪里需要汤婆子捧着,今天竟还问我要了两个。”
宁如谦微微一顿,而后道:“药才吃了五天,不急。他现在何处?”
笛管家答道:“正在泡药浴,大概还需半个时辰。”
宁如谦点了点头,原本要去书房,却拐了个弯,并摆了摆手,示意笛管家不必跟着了。
宁如谦去的正是浴房。
房门合得不严,丝丝缕缕的白烟冒出,带着湿润的水汽。
段昔听到房门轻响,以为是仆人进来,并无在意。
等了半天,没见动静,这才疑惑的睁开眼。
这不睁眼还好,一睁眼吓了他一跳,眼前站着的赫然是一身素白袍子的宁如谦。
浴房里顿时响起一阵哗啦啦的水声,段昔很láng狈的在桶中扑腾了半天,才定住心神,伸手抹去脸上的水珠:“师父,你怎么过来了?”
宁如谦却有些晃了神,水珠自段昔脸颊边滑下,唯独有一滴细小水珠颤颤的停在他眼睫上,一时间竟有种泪盈于睫的错觉,淡淡的雾气中,段昔的脸庞轮廓也显得淡淡的,仿佛一旦没捉住便会消失不见。
这种感觉很奇怪,即便是假设,也足以让宁如谦心里极为不适。
然而他没有多想,收敛心神,伸出手拭去了段昔眼睫上的那滴水珠,道:“你这便是运功调息?”
“呃……”段昔心虚的四处乱瞄,辩解,“这不是太舒服了嘛!”
52书库推荐浏览: 云水苍茫柳惜过 hp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