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乐终于醒回了神,跟在李章身后走到桌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一会,才鲁莽地问道:“你身上怎的有那许多伤痕?”
李章边从食盒里拿碗边轻描淡写地说道:“沙场征战哪有不带伤的。”
“可是我家将军就没有这么多!”
“我又不是你家将军,而况我也不是将军。”
李章说着已开始吃饭,平安乐狐疑地看着他,犹犹豫豫地“噢——”了一声,想起两日前的战斗,他因不懂阵,被留在坡上照顾伤患,自然看到了李章的拼命之处,便觉得这样的解释还算是合理,呆了一会就当真放下了。
但他自此对李章又多了重敬畏,一改从前觉得他只会指手划脚的印象,与奋勇当先慨不畏死的军中勇士叠到了一起,顿时觉得他深不可测起来。他因与李章靠得近,对军中盛传的关于李章的说法一向是嗤之以鼻,如今却在惊见那一身伤痕后蓦然改观,对那些传闻也变得将信将疑了起来。
李章刚将这事摆平,饭还尚未吃完,刘秀己忽然进来对他说苏青阳被纥奚、柯留比所围,司马逸已令禁卫出发支援,让李章不必心急,慢慢跟上即可,并将刘秀己与另一个功夫不弱的禁卫留下陪同。说话间,门外已是一片嘈杂,李章几步跨出门外,眼前已是只见尘土不见人影,不禁愣在了当地。
随后李章总想尽快赶到容家庄,刘秀己与平安乐却都不肯加快速度。李章无奈,召唤夜枭查问详qíng,白启与白杉却都无信息传来,李章心中更生疑窦。
天色黑尽后他们才在距离容家庄数十里外的林堡投宿歇息,李章再次召唤夜枭,这次白杉亲自赶了过来,将事qíng大概简要说了,李章才知道苏青阳经白启的提醒后,便派凌云聪带斥候小队查找纥奚的踪迹,白启也自去联络附近的暗卫暗桩。凌云聪很快在容家庄西边的疙瘩屯寻到纥奚的踪迹,纥奚只有万余人马,引着苏青阳一路向北。苏青阳行至孟村察觉有异,扎下大营不肯继续冒进,就地等候急行军赶来的吴子俊。纥奚见苏青阳不中套,遂与暗中设伏的柯留比现身突袭,于巳时在孟村接战。
李章一惊,立刻追问道:“吴大哥的队伍可曾赶上?”
白杉点头道:“苏将军准备充足,在孟村设了四道拦马防线,吴将军午时之前已然赶到,纥奚见吃不下定北军,转与吴将军战了一场,随后败退。”
李章听罢不解地问道:“既是苏将军与吴大哥已合兵一处,皇上又为何急急赶去增援?”
白杉顿了一下,故作轻松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皇上的好勇之心,既是能瞒着靳大人亲赴战场,又怎会对最终决战只作壁上观?”
李章狐疑地盯着白杉,白杉却以监控纥奚的去向为由急急忙忙地又离开了。李章思来想去不解其故,躺下歇息后也依然大睁着双眼看着窗外。
月亮很大,落尽叶子的树影印在窗纸上,随着阵阵刮过的朔风摇曳不定。一个黑影突然掠过,被一直盯着窗户的李章看得明白,不觉心中一凛,起身穿齐衣裳,执剑向外追去。
黑影沿着屋子的yīn影一直跑向村外,李章不远不近地跟着,始终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甫出村外,李章感觉到四周异样的气息,停下脚步不再前行,那黑影也随之停了下来。
李章默不作声地看着那人与那人身后陆续现身的几个黑衣人,冷声问道:“诸位可是从容家庄而来?不知找我有何见教?”
黑衣人恭敬施礼道:“少爷请李教官见面一叙!”
“我和他早已无话可说。”
“若是宋姑娘想见李教官呢?”
那人说着扬手掷来一支发簪,李章定睛细看,正是自己为芷清特制的空心簪子,细细雕成凤鸟形状的簪头,衔着一串鲜红的细珠坠子,却不是自己好奇收起的红豆又是什么?!
李章心中一乱,忍不住厉声喝问道:“你们将宋姑娘怎么了?!”
“也没怎么,她独自居于山中太过清苦,少爷又将她接回容家庄罢了。”
李章默然,良久才抬头说道:“你去告诉容燮,我明日即能到达容家庄,请他稍安勿躁!”
黑衣人gān笑了两声,不怀好意地说:“我家少爷倒是不急,只怕你家皇帝先等不及了,到时有何意外,可别怪我们没提醒你!”
李章不yù与他们多说,冷声应了句“知道了”即转身回返。他边走边想着黑衣人说的话,对司马逸瞒着自己赶去容家庄一事终是心中难安,恨不得立刻就飞去容家庄救出芷清。
李章正在转着心思,察觉他失踪的刘秀己与赵禹追了出来。李章见到他们,随即起了连夜启程的念头,当下就和他们说了。刘秀己眼见李章心意已定,qíng知再拦不住,与赵禹对视一眼后只得同意。睡得迷糊的平安乐被拖了起来,几个人偷偷换了马,连夜向容家庄奔去。
作者有话要说:
写文的时间零碎,文也就写得琐碎。拖了两个月还有个终章没写完,结果看见文休的回复就忍不住来发文了。
后面还有四章就全文完结了。因终章还在写着,只好继续两天一更,希望最后赶得上吧~中盘5和7中的修改补充了些定南军从东平湖撤离的铺垫jiāo代,不在意有漏dòng的自然不必去看。
第116章 收官(2)
天色微明时李章他们赶到了容家庄外,入目皆是连绵营帐,无数旌旗飘扬中高挑着一杆玄色大旗,上绣的金色飞龙张牙舞爪怒目贲张,在一左一右的苏字与吴字大旗的卫护下显得凝重而威严,却是司马逸直接亮出了御驾亲征的标志。
李章呆呆地看着龙旗与重重重兵之后寂静的容家庄,心中焦急忐忑,却连芷清的影子都看不到。
吴子俊亲自出来相迎,引入自己的营帐后,忙着要找军医替李章检查伤处。李章制止住他,开门见山地问:“纥奚与柯留比当真退走了?”
吴子俊愣了一下,随即轻松地说:“纥奚想将定北军引入埋伏,苏将军不上当,我军刚到柯留比就已先行退走,纥奚尚yù欺我所带兵卒不善战,结果被渗入前锋营骨gān的杨资用新阵给吓跑了!看来他真是被打怕了,如今就是给个似模似样的阵形都能把他吓跑吧!”
李章默然,停了一会继续问道:“可有派斥候继续跟踪?”
吴子俊点头道:“凌云聪的斥候小队一直跟过了山前村,应是直奔张垣而退了。”
李章点头,一向以来的清明理智被芷清的事搅乱了,没再继续细想,只是觉得自己该做的事都已做毕,便站起身对吴子俊说:“如此,夺回张垣驱逐北蛮的事就jiāo由苏将军和吴大哥了!”
吴子俊听声不对,皱眉拦住他的去路问:“你想gān什么?”
李章定定地看着吴子俊说:“容燮以芷清相胁,我自是要去救她。皇上亮明身份容家庄尚且不降,应是已存了玉石共焚之心。我既擅改装,又熟悉内里qíng形,趁着无人之处潜入救人,尚有数成把握。如若大军qiáng攻,只怕就……”
吴子俊急道:“哪有那么容易!当初白启也说有内应,执意独自前去,结果却……!”
李章一听脸色更白了,急急追问道:“白启怎么了?”
吴子俊黯然摇头,手指着帐外沉声说道:“首级还挂在墙头,与那内应一起……”
李章呆了片刻,突然发力纵身掠出帐外,直向容家庄跑去。吴子俊一把没拦住拔脚就追,没想到李章的身法竟快得惊人,在营帐间晃得几晃就没了踪影。吴子俊急得直跺脚,招来令兵chuī响号角,安静的营地顿时闹腾了起来。
司马逸与苏青阳都被号角声惊动,冲到阵前正看见李章与值守的兵士动了手,而容家庄也再次将芷清绑上了角楼。
太阳升起来了,一点点照亮院墙和角楼,风chuī起芷清的衣袂发丝,在阳光中镶上了金边。她半边衣裳皆是血迹,长发披散脸色苍白,却依然安宁沉静,与过往的无数次等待一样,充满着期待与希望。她的脚下,两颗人头悬在墙外,血迹已gān,在gān燥的土墙上划出两道长长的黑色痕迹。白启咬牙切齿怒目狰狞,全然不复从前的木讷模样,失去光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远方,同样也带着等待与期望。
李章疯了般往外直冲,拦路的兵士皆被他不要命的打法吓住了,不敢伤他又拦不住他,有人甚至将绊马索都使了出来。李章虽然闯得莽撞,反应却比平时更快,剑尖到处挡路之人纷纷跌倒,却都只是被点了软麻xué。司马逸眼见李章已快冲出大营,急得不顾身份跃起追赶,吓得苏青阳和吴子俊连忙提气纵身紧跟其后。
就在李章即将冲出营地前的拦马架时,杨资突然甩出一把钩链刀,钩住李章身前的架子拦住他的去向。李章就势以剑斜挑,竟将上百斤的粗木架子给挑偏了,露出正好一人通过的通道。他足尖一点正yù出去,司马逸扬手抛出袖中的玄凌索,正缠住李章落在身后的左臂上,用力一拉消去了李章前纵的势头。李章回剑就砍,哪知道玄凌索虽细却坚韧非常,他气力不足剑又普通,一剑下去丝毫未动,自己反被扑上来的兵士死死抱住再不能挣脱。他目眦yù裂地看向高悬的人头,与人头上方被紧紧捆住的芷清,痛苦地仰头长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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