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祁南,曾任益州都尉,安平二十一年迁升宁州刺史。他在益州任都尉期间,曾带兵平息了川滇边界最大的一次苗民叛乱,在当地素有屠夫之称。升任宁州刺史后,依然手腕qiáng硬,对当地的夷族多方弹压极少抚恤,造成了汉夷之间越来越对立的结果。
二十年前,金益在汶山行医采药时不慎跌落悬崖,幸被同样进山采药的宋清河所救,带回家中养伤。宋清河当时已是益州名医,因不喜赵祁南的霸道,避入汶山,日子虽然比在雒县时清苦,却胜在心qíng愉快。金益和宋清河,一个苗医一个汉医,一探讨起医术药方就是废寝忘食滔滔不绝,不几日已是深以为知己。
金益伤愈后告别宋清河回到越巂郡。不久,因不堪官府倾轧,当地苗民奋起反抗,爆发了安平年间影响最大的苗夷之乱。益、宁两州一度有数十苗寨加入乱军,还有不少其他少数夷族也参与其中,乱军直bī雒县。益州刺史羸弱,提议抚恤却被都尉赵祁南否决。其后赵祁南亲自领兵讨伐叛军,诱杀叛军领袖后,在邛都以jīng良骑兵nüè杀数万苗民,并于嗣后大肆抓捕苗民为奴,一度造成益州辖内无数苗寨空弃的局面。
金益因为正好身处叛乱的源头,且身为苗医,自始至终跟随其中,只是避过了邛都的屠杀,却难逃被抓为奴的命运。
三年后,赵祁南父亲病重,派人寻到宋清河,押回府中为父亲治病。宋清河在赵府意外地见到了被判为官奴的金益。看到已被劳役饥馑折磨得奄奄一息的金益,宋清河心痛万分。他一边为赵老太爷治病,一边设法营救金益。
不久,赵老太爷病逝。赵祁南是个大孝子,为父大办丧事,府中人来人往,乱成一团。宋清河用早先为老太爷诊病时方便出入的腰牌,趁乱放走了正在gān活的金益,却在出城时被人看破。宋清河拼力缠住守卫,助金益逃离。
金益逃离后立即赶往汶山宋清河家,却只见残垣一片。他不敢现身细查,再想回雒县时察觉到周围山林中官兵的踪迹,只能更往深山里逃去。后来他翻山越岭逃入宁州地界,因赵祁南对益州苗人的迫害始终未减,不敢再回去打探宋清河的qíng况。直至一年后,金益才从一个误入深山的益州行商口中,听说了宋清河因私放苗奴被赵祈南所杀,其身怀六甲的妻子亦被充做官奴的事qíng,痛苦万分。他痛恨自己轻信了宋清河为他自己所做的担保,更恨自己没有一开始就拒绝他的帮助,但是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了。
之后金益一直徘徊在宁、益边界,在行医治病的同时也向形形色色的行商旅人打听宋家娘子的qíng况,最后终于被他打听到宋娘子为奴后被赵祁南留在府中,不久产下一女。因宋娘子产女时赵祁南那不慎从树上跌落昏睡了三天的长子也同时醒来,赵老太太认为此女甚是祥瑞,特意向赵祁南要了宋娘子和孩子,带在身边。
金益很想救出宋娘子和宋家的孩子,奈何人单力薄,连远远看一眼都不可得。
四年前,赵祁南迁任宁州刺史。他对苗人的高压政策已有所收敛,却依然十分苛厉,视苗人更是洪水猛shòu一般。金益仅仅打听到宋娘子已于两年前病故,小姑娘名芷清,是赵老太太的贴身丫头。
再说李章他们,先是三人中功夫最好的吴子俊偷偷潜入赵府两次,都因府中森严的戒备无法深入内院而退回。正当无计可施之际,赵府贴榜招收三公子的武术陪练,三人皆去应试,却只有李章入选。吴子俊和张羽只能暗暗和李章定下联络之法,看着李章进了赵府。
赵三公子名钰珩,与李章同年,比李章高出半个头,生得像一杆细瘦的绿竹。李章远远望见,已知这三公子不过想要个能树立下信心的沙包,才会选中同样文弱的自己来当陪练,便从善如流地自述为幼时体弱,只练了几年粗浅的健身功夫,因寻亲不遇无处落脚,才到府上讨个吃饭的差事。
三公子面试认可后,李章被带去下人住的偏院安顿住处,换了衣裳,就被迫不及待的三公子叫上了校场。
三公子的架势很好看,三公子的招式很刻板。三公子急于打倒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的李章,李章就投其所好地送上自己。于是三公子终于尽兴了一回,体会了一次对抗的乐趣,尝到了胜利的滋味。李章却只能暗暗苦笑,又想起初入侍卫营的日子来。只是那时候是拼尽全力而躲不过,现在却是要想方设法地被打倒而不着痕迹。三公子看似文弱,打上身的拳头却也有力。李章虽然小心避过要害,一拳一脚地挨下来,身上也已是青紫处处。
三公子终于尽兴,开恩地让李章下去休息,还让人去请芷清姑娘给他瞧瞧伤。李章一听“芷清”二字,顿时愣住,没想到世上真有得来全不费功夫的好事,只是心有忐忑,不知道这个“芷清”是不是就是他们要找的芷清。
李章回到住处。偏院里依然有口井。此时尚不到晚间,院子里静悄悄的。李章自去井边打水擦洗,顺带着看了下身上的淤青。
“呀!三公子手真重!”
院外忽然传来姑娘家的清脆话音,吓得李章急忙拉好外衣。抬头看时,只见一个清秀少女蹙眉扶着院门,年纪不过刚过及笄,正同qíng地看着自己。
李章一眼瞥过,便习惯地垂下眼帘躬身施礼道:“李章不知姑娘在,唐突了。”
少女闻言轻轻一笑:“三公子跟前的小蓝子特特地叫我过来,便是要给你瞧伤的?”
李章无奈苦笑:“李章寻的就是这样的差事,也就说不得了。”
少女闻言不再说什么,只是进来放下药箱,歪头看着李章身上被水溅湿的衣裳,叹道:“先去换了衣裳吧,我带了上好的药膏,用了睡一晚,明日起来应该就不疼了。”
李章换好衣裳出来,坐上院中的石凳,趁着少女开箱子拿药的功夫,试探着问:“姑娘是府上的医师?”
“芷清哪里当得医师!不过自小跟着娘亲学了些应急的,平日里就给下人仆侍看个大概罢了。”
“那……令堂是良医?”
芷清摇头,神色有些黯然,轻轻地说:“我爹爹才是。娘亲只是跟着爹爹久了,稍学了一二。”
“令尊大人呢?也在府中?”
“爹爹不在了。芷清也未曾见过爹爹……”芷清的声音越来越低,却始终未露悲苦之意。
“抱歉!”李章非常抱歉勾起了芷清的伤心事,却不得不继续仔细探问。
“令尊大人既是良医,姑娘为何流落在此?”
芷清已收拾好要用的东西,见李章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不禁好奇地抬起头来,圆溜溜的眼睛紧紧盯着李章,反问道:“你是读书人吧?却又为何进府来当小厮?”
李章被她盯得有些láng狈,听出她话里并无嘲笑戏弄之意,略一考量,正色道:“我来寻人。”
芷清越发好奇:“寻人?谁啊?”
“名医宋清河之女,宋芷清。”
“……为何寻她?谁人要寻她?”
“金益。”
“啊!”芷清一把抓住李章,再不复之前的淡定,急切地问:“他还活着?他在哪里?”
“你就是……?”
“嗯!娘亲对我说过,金叔叔定会救我出去,娘说她从来都信爹爹的眼光!”
李章看着芷清热切的目光,想她从小为奴,必是受了很多苦,不禁低声道:“你再忍两天,等我把消息放出去,很快就能带你出去了。”
芷清听出了李章话里的痛惜之意,不好意思地松了手,低头道:“我倒没吃过什么苦,只是娘亲思念爹爹,生我时又无人照料,毁了身子……娘亲最大的愿望,就是带我离开这里,和爹爹葬在一处……”
李章无语,越发怜惜眼前的少女,正不知如何慰解,芷清忽然对着李章裣衽一礼,低眉谢道:“芷清谢谢李公子!娘亲走后,芷清以为再也无人记得爹爹和娘亲了,却……又给了芷清这样大的希望!”
芷清说着抬起头来,很坚定地看着李章,尚带稚嫩的脸因此而显出一种超出年龄的成熟和练达,说:“芷清熟悉府中一切,必不会让公子重蹈爹爹的覆辙!”
李章再次愣住。芷清的信任,芷清的坚定,让他那颗已被无奈压得日渐冰冷的心忽然热辣辣地跳跃起来,已被怀疑磨得快要失去的希望也忽然蓬勃地昂起了头。眼前这个少女,似乎从来也不曾放弃过希望,即使最后的亲人已经离去,即使希望渺茫得从来也不曾真实过。这让李章重新有了努力争取的力气,重新清晰了要和母亲团聚的希望。
李章深深地吸了口气,认真地对芷清说:“不要叫我公子。我叫李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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