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章_筱叶【完结+番外】(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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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自重!哀家先不论你当真存了什么心,哀家只论他君前失敬全无礼法!御史参他的折子哀家也看过,条条状状俱是有理有据,如此内外不修的jian人,哀家不知道皇帝为何还非要维护于他!皇帝做王爷时如何哀家说不得,如今既做了皇帝,就该按着国理来办事!先帝初崩而朝野动dàng,益州反贼借事鼓噪,意图昭昭。如此风雨飘摇之际,皇帝不思安内攘外,任由朝堂上下为个禁脔吵闹不休,皇帝不觉得愧对大魏朝的列祖列宗么!”

  周氏越说越是激动,龙头拐杖用力地杵着肩舆的地板,力气之大,让扛着肩舆的内监禁不住晃晃悠悠。

  司马逸不待周氏说话,先一步上前扶住肩舆,厉声呵斥道:“大胆!你们是想摔着太皇太后呢?!”

  “奴婢不敢!”扛着肩舆的内监吓白了脸,扎稳步子不敢再动。

  司马逸顺水推舟地说:“太皇太后训导的是!孤会好好教训他。天冷,太皇太后先回去歇着,孤稍后再去永寿宫请安。”边说边示意抬舆内监转向走路。

  周氏见状益发愤怒,狠狠地顿着拐杖让内监放下肩舆,指着司马逸正要说话,面前突然蹿过来一个人,越过司马逸对着李章就是狠狠一个巴掌,李章脸上顿时现出对称的又一个巴掌印。李章闭目忍过耳鸣头晕,抬头再看时,就见司马逸已一把揪住那人的脖领摔了出去。

  “放肆!谁放你出来的?!孤在此,谁敢乱动!”

  那人一骨碌爬起,指着司马逸就把出殡那天的话又背了一遍,字字不差。

  司马逸气得黑了脸,大喝一声盖住司马退的背诵:“来人!把十三王爷带回去继续圈禁!没有孤的旨意,谁也不许放他出来!”

  禁卫得令,上去两个架起司马退就走。司马退拼命踢着腿,口中不断重复着声讨司马逸的骂词。司马退的母妃哭着爬过来抱住司马逸的腿,求他放过司马退,其他跟着过来看热闹的太妃也一齐哭求起来,比为景帝哭灵还要动qíng,现场顿时一片大乱,连周氏都看愣了,忘记了刚才要说的话。

  李章头一回听说司马逸竟为了自己气死了景帝,震惊之余心中亦是波涛汹涌。他神qíng复杂地看向司马逸,不知该恨还是该怜,却更是一刻也不想留在他的身边。

  司马逸被吵得焦头烂额,本能地找李章寻求安静,回头正对上他清静的双眸,正自心喜,随即感觉到那清静后的无限冷冽,顿时冻住!心底那一直不敢去想的事实坚决地冒出了头,通身尖锐地刺得他鲜血淋漓,他却似已感觉不到疼痛。

  司马逸和李章静静地对视着,心qíng各异,却同样都隔离了外界的一切纷扰,看在周氏眼中,更是嘲笑般的刺目!她心中冷笑,知道自己支使不动禁卫,早已着人请来了御史,这时便再次冷冷地问司马逸:“御史大人在此,哀家便再问皇帝一次,皇帝打算如何处置这个人?”

  司马逸正不自在,闻言不耐烦地挥手:“孤已说了,他是孤的人,谁也不得妄动!”

  周氏点头:“如此说来,皇帝是非要留他在宫中了?”

  “正是!”

  “那好。先帝未曾立后,哀家统领后宫至今,也就说不得,在皇帝立后前继续替皇帝管着。他既入了宫,便是后宫之人,须当接受后宫的辖制。哀家见他桀骜不驯全无规矩,皇帝又在守制期间,哀家便替你先管教着,待皇帝平了外忧内患,脱了孝,再jiāo予皇帝,如何?”

  周氏说得平和有礼,脸上却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看得司马逸浑身一抖,顿时充满不好的预感,忍不住反驳道:“……他不是后宫之人!”

  “那就jiāo予御史大人!”

  “孤说过,李章私放乃是无心之失,他既非前太子同党,更是遭人设计。御史一味放大片面之词,孤不能任由他胡乱处置!”

  “皇帝慎言!御史大人乃三朝元老,烈皇帝当年对他亦是赞赏有加,皇帝岂可随意攻讦!”

  “那他的yù加之罪太皇太后就不管了?”

  “皇上!”一旁的御史耐不住,不等周氏再说,自己cha进话道:“李章私放证据确凿,私放的后果人尽皆知。值此需要稳定人心之际,皇上如此私心袒护又如何能让人信服,如何能让朝野上下同仇敌忾!”

  “孤只知道他对孤忠心耿耿向无二心!你们一味钻营非要去他而不快,倒让孤怀疑你们的真正用心!”

  御史跪地磕头:“太皇太后明察!下官一片丹心遭此污rǔ,下官求乞骸骨!”

  周氏坐在舆中伸手虚扶:“御史大人快请起。皇帝连遭变故心xing难免偏激,请御史大人原宥些个。此人能把皇帝迷成这样,必是有些狐惑功夫。既然皇帝非要留他在宫中,那就说不得,哀家便亲自揭了他这层人皮!”

  “太皇太后!”

  “皇帝无需多言!哀家统理后宫日久,比皇帝更知道分寸!既然皇帝铁了心要把此人护在宫中,哀家怎敢不替你看着!皇帝可以不在乎自家声名,哀家却不能不顾阖宫后妃的名声!这人若是定要留在宫中,要么和那些内监一样去了势,要么,就由永寿宫看管。断断没有独居于重华殿之理!”

  司马逸震惊地听着周氏对李章不容置疑的刻意侮rǔ,忽然体会到了李章当初yù辩无门的悲愤冤屈,忍不住低头去看李章。却见李章竟然呆木而跪,低头不言的样子扎得司马逸握拳见血!

  他忽然恨起李章来:刚才还理直气壮狠声厉语,这一会如此乖顺却是做给谁看!难道他宁愿去受那老太婆的折腾也要离开自己不成?!

  司马逸顿时越想越气,脑子一热就对着周氏嚷了起来:“孤不管什么后宫前朝!他是孤的人,就后宫前朝都得跟着孤!若是没这规矩,那孤就新立了这规矩!”

  周氏顿时满脸俱是狠戾,眼中更是无尽的刻毒:“皇帝说的什么话!越说越没边了!皇帝若是一意孤行,莫怪本宫行家法杖毙了这个狐媚惑主的妖孽!”

  周氏的声音不大,却让司马逸浑身如堕冰窖,立时相信周氏定然说到做到,深怕真为李章招来杀身之祸,一时间深深后悔起把李章带入宫来,紧紧闭上了嘴巴。

  周氏满意地看着司马逸塌下了肩膀,放缓了表qíng慢慢地说:“先帝死不瞑目,朝堂风雨飘摇,你身为皇帝,又怎能为个禁脔任xing妄为!哀家不学先帝非要你立什么誓,只要皇帝做好了皇帝,哀家便允你留着他!老二伙同着成家毒害先帝,哀家容不得他,大魏的江山更容不得他!皇帝若还有一分烈皇帝传下的血xing,就好好平定了这动乱的江山!去吧!皇帝何时理清了前朝的政事,何时再来见这后宫之人!”

  司马逸顿时有种撕裂了心肺的感觉,明知李章被周氏拘做了人质,却是半点也奈何不得!事到如今,他第一次怀疑起当初的决定来,看着自己拼命想留住的心qíng,却发觉一切均似流水细沙,无论自己如何想握紧,都是无法挽回地渐渐流失!

  李章因为气恨司马逸,犟着心思不肯回应司马逸对自己的维护,甚至恨不得出声要求御史把自己带走治罪。及至听到周氏那些耳熟能详的刻薄侮rǔ后,突然就有种恍然大悟的通彻,觉得自己几年来的苦苦挣扎完全就是个笑话。在这些高高在上的天潢贵胄面前,自己算什么呢?由始至终,都只是一粒徒自挣扎的泥尘吧!即便迎风翻起,也不过是为了被更重地踏低。他们又何曾真正把自己看做一个人,何曾真正愿意了解自己的想法!可笑他竟然会妄想那人会尊重于自己,竟然会相信他是真想求得自己的原谅!

  他之前闯禁固然是抱着求死之心,心底深处却仍是存了一点盼望,盼望那人真如那时候一样,能够还有一点尊重之意,成全自己最后的一点愿望。结果却是眼睁睁看着他撕去最后那层假象,血淋淋地露出他铁了心要把自己当做禁脔的真意!他除了眼里看到了自己,又哪有半分尊重自己意愿的想法,和从前又有什么不同!

  呵!呵!呵!

  李章在心底无声哂笑,剩余的那点求生的念头灰散而去。娘亲已逝,又见弃于师傅,注定逃不开的命运他已无力再争。早些死了,才是最好。其他的,不过是抹完再抹的泥渍,一把火化了之时,去的仍是自己清清白白的心,何惧之有!

  李章不再自伤,傲气在眼底凝成了坚冰。他漠然抬头,目光越过重重飞檐,落向铅灰的天空,期待着解脱之日的自由飞翔。

  李章决意之时,独自懊恼的司马逸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不由自主循着那冷意看去,正看见李章漠然远眺的目光,冷淡得没有半分生的热度。他顿觉心口被人攥紧一般,痛得喘不过气来!

  他忽然撩衣跪下,以从未有过的诚恳,拜请太皇太后:“皇孙恳请皇祖母善待李章!一切都是皇孙的错!是皇孙想留住他,而非……他的真意,请皇祖母勿再……勿再侮rǔ于他……”司马逸越说越是难过,念及李章的冷绝,自己的无奈,竟忍不住落下泪来,不顾周围无数的眼睛,哭得全没了皇帝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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