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逾矩了。”等一人一马行远,衍墨赶前些许,伸手搭上万俟向远胳膊。语气轻缓,眉眼低顺,隐隐带着不易察觉的一丝讨好与取悦。末了手指下移几寸,将个微凉东西留下。
“玉貔貅?”万俟向远摊开手掌,声携疑惑。但紧随而至的喜悦很快就把前者淹没。“何时买的?”
“白臼城里。”好似被对面笑颜刺到眼睛,衍墨脸上一点一点热起,低咳一声转看向道旁绿柳。
白臼城?是留宿过一晚,那时有过人来回报……就那会会儿工夫?万俟向远笑意不减,摩挲着手里讨人喜欢的小物件。
“原打算何时给我?”不走官道实在好处良多,万俟向远腾身换了马,将准备逃避问话的人圈进怀里。
原就没想给你。衍墨翻个白眼腹诽一句,继续看往道旁……美柳。
“嗯?”问的人铁了心,不得答案誓不罢休。
“主人不缺这些……”眼看再不回话就会招来作弄,衍墨唯有老实坦言。顺便,躲开有意无意擦过耳廓的唇瓣。
那日落脚在白臼城中,恰巧柳瑾前来回报,他无事可做便出去客栈闲逛起来。无意中,见到家生意不错的玉饰铺子,想及自己脖子上挂的墨玉,竟起了心思,莫名进去挑选出一个——一个不很起眼,有辟邪、添运讲头的坠饰。羊脂白玉,温温润润,上端是一小抹嫩色huáng玉。约摸,还算不错,虽比不得稀世之物。
这叫什么话?难不成今日没有游玩被拒一事,这东西就与自己无缘了?万俟向远一皱眉头,狠狠在嘴边颈子上咬一口,以示惩戒。只是,嘴边笑意无论如何也收敛不回去……
“可还有克扣下的?”
衍墨默然,过了会儿,又从暗兜里掏出个豆大的和田红玉珠,不qíng不愿递出去。
啧,竟还真有……
万俟向远挑着眉,指尖在半摊平递物的掌心逗弄许久。直到被作弄的人不乐意,合掌要将东西收回,他才开快手夺过小巧的红玉珠子。
那,可是他的东西。
既然连玉珠都挑了……
“还有呢?”
“没了。”略微负气,衍墨劈头就是一句。
“可要我自己找?”配合着话里意思,万俟向远果然上下其手,且……专挑经不起撩拨的地方下手。
“有。”嘴唇抿成一条线,衍墨最没能忍住,明智地在身体被bī出反应前,摸索出根挂绳,态度恶劣地“呈”过去。
果真有失必有得。暗中庆幸今日没有去成九曲溪,万俟向远利落穿好红玉珠子与玉貔貅,心满意足地到脖子上。
最后,不忘再调戏一句:“夜里再看看,兴许还有旁的……”
……
“向远哥哥!”
千料万料,万俟向远与衍墨都没料到等在城门外的不是什么钟衡与庆问,而是青兰!
青兰快步迎上前,满脸皆是欣喜。
“向远哥哥怎的现在才到?听钟侍卫讲着,应是早该来了才对。”
确实早该来了,但路上有人合己心意的人陪着,自然不愿快马加鞭,往京城这火坑里跳。
银铃似的笑音源源不绝,但始终只对一人,至于旁边的另一人,全然无视态度。
然,被无视未有不悦,反是万俟向远恼了。立刻,声音沉得找不到一丁点温度:“来京城何事?”
“不过是想来看看向远哥哥要娶哪家姑娘过门……我会扮成个丫鬟,不会惹出什么事来。”多少有些委屈,青兰秀美紧起,jīng神劲消去大半。
“带路。”万俟向远冷冷一声,怒气转嫁向庆问。再明显不过,青兰就算自己偷偷前来,庆问那个做哥哥绝对不会一点不知。
京城人多口杂,衍墨自进入城门就时刻谨慎、戒备,而且对个姑娘家,他还也真不愿在意。
但这态度看在青兰眼里,无疑是种蔑视。
雅致小院,翠竹几尾。万俟向远推开院门,恰见庆问与钟衡在院中不知jiāo谈着什么。
从二人表qíng隐约可以看出,谈的并不怎么愉快。
这下好,一个院子,五个人,除去不惊不忧惯的衍墨心qíng还算不错,其余的皆是一张肃穆神qíng。
“衍墨,去歇会儿。”等身边的人将院里布置察看完毕,万俟向远和声道一句,复冲正房位置示意一眼。
“是。”不多言不多语,衍墨走进宽敞房间,坐到chuáng沿稍作休息。
本以为不过是些回报,但一等就是把个时辰,始终不见人回来……
——小厅。
一杯接着一杯,万俟向远瞧眼第三回换茶的钟衡,隐隐觉得肚子有些饱胀。
不能再喝了。晚上还要再带人出去逛逛,顺便再买些小食一起填肚子。
想罢,立刻摆手要钟衡停下。
恼怒归恼怒,现下毕竟还是用人之际。因此万俟向远慈悲大发,看往在地上跪了许久的庆问。
“衍墨,任何人都动不得。”
“属下谨记。”几乎快被体温蒸gān的汗湿衣衫再次湿一分,庆问闻言立时叩向地面。这话他隐约料到过一些,但想着青兰再折腾也不会丢了分寸,才暗中纵容许多次。毕竟那是一个男子,当不了阁主夫人或少阁主夫人之名。等到年岁大些,终究还是要被弃的。
“待此次事了,选个合适人家让青兰嫁了。”非是商量或随口之言,万俟向远扔下句命令,连回报也不听就走向外面。
厅里,庆问与钟衡对看一眼,表qíng各异。
终于,还是钟衡开口,没有讲什么劝告之语,而是把前不久才知道的事qíng复述了一遍:“上次回阁前,少阁主曾jiāo予钟修一名男婴,取名萧东南。若无意外……那便是日后的少阁主。”
日后的少阁主?!姓萧的男婴?
这是……在留子嗣了?
且姓萧?!
一语惊耳,庆问愕然张大嘴,连从地上站起都给忘之脑后。隐约中,又想到将计划提前一月的事qíng。
这是要赶在成亲之前?
难道,竟真为一男子……
第90章 君是自可留83
“钟侍卫,那男婴在何处?可是萧侍卫的……子嗣?”此则消息实在太过震撼,庆问目光怔愣,声音里还夹着许些恍惚。
青兰存的何种心思他一直都明白,起初不是没有劝阻过,但后来……也就容了她的痴想念头。毕竟,闻家后人还是有资格伴那人左右的,就算不是正室,也不至一点名分都无。
“若是出了什么问题,所有牵连之人恐怕都难活命。”不晓眼前人是否打的那种主意,钟衡凝重起表qíng,好心警示一句。“之于萧姓男婴的事,应是无第三人详知。”
迟水殿中他看得清楚,妄置阁规的溺宠虽不曾有,却也是拿了十成心意相待,真正当得上事事维护。倘闹出什么来,绝非见血就可了事的。
“我知道了……”好似还未能消化这一消息,庆问站起身,望向青兰擅自住进的厢房深感一阵无奈。
那是自幼遭遇家变执拗到一旦认定就不肯回头的xing子……他这个当哥哥的,又能左右多少?
若真触到那人容忍底线,是否会……
笙歌不绝,攘来熙往。
京城历来是是非之地,但也有一好处——各类行当铺子多得让人眼花缭乱。万俟向远离开小厅并未直接回房,而是借轻功之便将京城各条街巷逛了个遍,顺道还买了几样点心小食。
云苏饼,燕回糕,和几种蜜渍脆果。
其实这些小食做得远不如寒炤阁中jīng致、讲究,但终究是代代相传,随年岁渐渐纯熟起的手艺,也是那人年幼贪食时不能得的。
不然,也就不会有抢糖葫芦那一出。
狠里透着几分yīn,从翁家村到寒炤阁,始终不曾改变,唯独在自己面前,驯顺服帖。
嗯……
私下里的,不作数……
天暖,润物,困人天气日初长。
在这四月天里,随时闲下,随时都能生出倦乏。特别是昨夜被折腾许久,未能睡足的某些个。
万俟向远推门走进屋里,便看到斜靠在塌上的人忽地睁开眼。星亮眸子里戒备只是一瞬,随后便又变回被扰了安眠的懒散模样,再之后,迷蒙半阖的眼睛复睁开些,盯准一个个装着小食的纸包再没有移开。
“走了困,夜里还怎么睡?”不得不消去把东西放到桌上的打算,万俟向远纵容笑笑,走过去把东西搁在chuáng榻外侧。
“嗯……”默默从面前散着甜腻香味的纸包上调开视线,衍墨不禁赧然。“控制东阁死士的事,可还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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