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难得有两天凉慡日子,沈多意早早起来把房间收拾了一下,然后准备了一桌早餐。小米粥,huáng豆酱菜,红枣糕,还煮了一锅茶叶蛋。沈老穿了件长袖从卧室出来,闻着香味就寻来了。
“怎么弄得这么丰盛啊。”
“起早了,闲的。”沈多意盛了两碗粥,然后给沈老剥茶叶蛋吃。他低着头,逆着一缕晨光,分外安静。
“爷爷,再过几天我就二十八了。”沈多意把光滑的jī蛋递到沈老的碟子里。他抬起头来,那表qíng好像和平常聊天无异,但又好像下了极大的决心。
“爷爷,又要长一岁了,你肯定更要催我成家什么的。”沈多意看着沈老,“我可能要让您失望了,长这么大,我没对哪个女孩儿动过心,成家更是没影儿的事。”
沈老愣着,半晌才拿起茶叶蛋咬了一口:“没有就没有,我就是那么说,没真的想bī你。过日子那是一辈子的事儿,哪能马虎,咱爷俩不是也挺好。”
沈多意点点头,端起碗喝了一大口粥:“谢谢爷爷。”
他只能一步一步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是他为自己迈出的这步感到高兴。吃过早饭,他洗了个澡,然后换了身白衣白裤,还穿了双白色的球鞋。
沈老在躺椅上费力地扭头:“乖孙,二十八啦,穿得像十八gān什么去啊?”
“玩儿去啊,还不许装个嫩啊。”沈多意笑着回了一句,然后装好了双肩包,“我出去一趟,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他开车去了雅门汀公寓,本以为大周末戚时安会多睡两个钟头,自己能送上一次叫醒服务,谁知拿着钥匙开门进去后,戚时安已经坐在沙发上喝咖啡了。
最令人崩溃的是,沙发对面的椅子上坐着一起喝咖啡的章以明和游思,地毯上薯条还撅着屁股在玩小汽车。
章以明立马jīng神抖擞地站起来:“沈组长来得巧,关键是还有戚先生公寓的钥匙,这很令我遐想。”
薯条一骨碌坐在地毯上学舌:“多意哥哥来得巧……”
沈多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门都开了,就算屋里有千军万马也躲不掉了,gān脆大方地关上门,换上了和戚时安同款的主人拖鞋。
戚时安蜷着一条长腿,微微侧身坐在沙发上,他拍拍旁边的位置说:“过来,坐这儿。”
沈多意走过去,隔了半步距离坐下,结果屁股刚挨住沙发就被戚时安拽了一把。戚时安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遍:“难怪薯条改叫哥哥了,穿得这么小清新gān什么,把我都衬老了。”
“我不知道你们今天聚会。”沈多意抬头看了眼章以明,但他不敢看游思。那晚游思向她吐露心底的秘密,如今他却和戚时安这般暧昧,实在有些不地道。
“薯条,允许你去厨房喝个酸奶。”游思还是平时的笑容,等薯条跑走后,她对沈多意说,“沈组长,我们都知道啦,时安已经被章以明bī问出来了。”
章以明说:“哪是我bī问,他自己自豪得呼噜呼噜全说了,什么十年前相遇,十年后重逢,开着会抛媚眼,吃着饭闲唠嗑,一套一套的。”
沈多意扭头瞪着戚时安:“你就烧包吧。”
戚时安说:“他们俩一早过来八卦,我就满足他们呗,反正你也要把我介绍给你的朋友了。”
这群人的时间都很宝贵,结束上一秒的朋友动态,下一秒就聊开了外汇行qíng。游思去厨房看孩子,吃惊地发现薯条自作主张喝光了一排酸奶。
沈多意过去帮忙收拾,薯条趁机跑去走廊继续玩小汽车。一切清理gān净,游思把剩下的两盒酸奶cha上吸管,递给了沈多意一盒。
他们两个走到了偏厅,沈多意先开口:“游小姐,抱歉。”
游思摇头:“我那晚不是说他不可能喜欢我嘛,因为我老早就知道他喜欢男生。”见沈多意有些吃惊,她又点了点头,“他应该和你说了吧,他初中的时候。”
沈多意恍然大悟:“他说过。”
“所以嘛,那时候我就知道了。不过他这人也够浑蛋的,那时候搞初恋一点都不上心,所以被我发现了都不知道。”游思喝完了酸奶,“沈组长,我很高兴他和你在一起,因为你真的很优秀,除了优秀,还很善良,薯条超级喜欢你。”
一阵脚步声传来,薯条飞奔而来:“谁叫我?”
沈多意故意说:“我把你的酸奶喝完了。”
薯条特大方:“没事儿,舅舅给我买好多。”
八九点钟,天气越来越晴,章以明和游思带薯条去游乐场了,家里只剩下戚时安和沈多意。戚时安不停地看手表,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qíng,沈多意忍不住问:“你有事qíng要忙吗?还是约了人?”
戚时安说:“没有,我妈约了我爸见面。”
沈多意立刻紧张起来:“叔叔能说得过阿姨吗?”
戚景棠说不过孔因虹,所以他没去。
临街的茶楼古韵古香,孔因虹还是一身职业套装,看上去严肃又jīng明。她踩着高跟鞋上楼,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窗边的霍歆。
霍歆穿了身改良旗袍,头发挽着,整个人看上去比平时贤惠了七八分。衣着太素,于是手腕上换下了翡翠镯子,戴了条绞丝金手链。
两个风格迥异的中年女人相对而坐,谁也瞧不上谁。
“怎么是你来了,景棠呢?”
“都是当妈的人,咱们谈比较合适。”
孔因虹直接否认:“不一样,我是亲的。”
霍歆更直接:“亲的还这么为难孩子,我这后的都看不过去。”
“看不过去你就憋着,别充好人。”孔因虹神qíng淡淡的,端起茶喝了半杯。霍歆拿起茶壶又给她蓄上,令她眉头结的冰渐渐融化了一点。
“时安初中的时候就和班上一个男生搞对象了,也就是那时候确定了自己的xing取向。”霍歆不再抬杠,“他现在都二十八九了,十几年才确定下来一个喜欢的,你觉得他会不认真吗?”
孔因虹说:“他认真,人家未必认真。”
霍歆白她一眼:“你还好意思说,当街教训人,你们当教授的就这素质?”她说完不带停顿,“多意七岁就没了爸妈,跟他爷爷相依为命这么多年,老爷子都八十了,身体又不好。你让他怎么跟家里说?不说是‘可恶’,说了把老爷子气出病,你赔人家唯一的亲人?”
孔因虹愣住,差点打翻面前的茶盅:“我不知道……那孩子没说。”
“他倒是想说,可你不听解释啊。”霍歆靠着沙发扶手,一派大小姐的样儿,“其实你接受不了又怎么样呢,让俩孩子分开?时安以后一辈子单身?你还离了婚再找一个呢,凭什么让我儿子打光棍啊。”
孔因虹生气地qiáng调:“他是我儿子,注意你的措辞。”
霍歆不忍心说似的:“他是你儿子没错,每年上赶着给你过生日,贴你的冷脸。找到可心的人了,还得被你拆散。”
“说实话,我特别羡慕你,真的。”霍歆看向窗外,“景棠那么好的人,让你先遇见了。时安那么好的孩子,也是你生的,我一直捡漏,但是不甘心。”
这次换成孔因虹倒茶了,她看着茶壶嘴说:“景棠更适合你,时安在你那儿也更快乐,你做得比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