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沉几人原本以为容不渔会在容陵那住一夜, 没想到天黑了没多久,容不渔竟然一个人回来了。
姬奉欢和观鹤正在猜拳, 谁输了谁去洗碗,见到容不渔从院门走来愣了一下才道:“哥,你怎么回来了?”
容不渔似乎是疾跑回来的, 发丝凌乱,还在微微喘息着, 只是离得近了才发现他此时竟然满脸泪痕, 眼尾像是晕染了些许红晕。
他惊慌不已地对上姬奉欢担忧的眸子,嘴唇发抖着似乎想要开口说话,但是尝试了半天却只发出了一声呜咽。
禾沉皱了皱眉,拾级而下站在他面前,道:“怎么了?大男人不准哭。”
容不渔咬着唇强行忍着,可是眼泪却不受控制地簌簌落下,单薄的身体也在瑟瑟发着抖。
众人面面相觑。
禾沉还想沉着脸再说些什么,姬奉欢却扯了扯他的衣袖, 小声道:“先别数落他了。”
容不渔没忍住泄了一声哭音,被他立刻捂着嘴咽了下去, 只是他这般强忍的悲伤模样, 更让人觉得心疼。
禾沉看的心尖一颤,尽量缓和了声音:“不是找你爹了吗,没寻到?”
容不渔捂着嘴摇了摇头,不知在否认什么,禾沉也不着急, 等他慢慢缓气。
片刻后,容不渔才嘶哑着声音道:“我……我想闭关。”
禾沉毫不客气拆穿他:“怕黑闭什么关啊你,回去睡觉。”
容不渔又没忍住,眼泪簌簌往下落。
禾沉头疼揉了揉眉心,他回头朝姬奉欢叮嘱了几句,这才半拖半抱着容不渔往房间里走。
容不渔哭得浑身都在发软,脚步虚浮地回了房。
禾沉打了水给他擦了擦脸,又端来凉茶喂了他半杯,才道:“好些了吗?”
容不渔坐在椅子上怔怔出着神,不知有没有听到。
禾沉:“不想说?”
容不渔眸子轻轻动了动,才缓慢点头。
禾沉也不强求:“那先睡觉?”
容不渔道:“好。”
只是身体却一动未动。
禾沉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并不烧,想了半天,才从袖子里拿出来一块玉佩系在他的腰封上。
容不渔垂着头看着禾沉的手在他腰间摆弄,愣了一会才道:“这是什么?”
“给你的生辰礼物。”禾沉收回了手,道,“上面有观鹤刻的符咒,若是将来遇到什么危险之事能保你一命。”
容不渔喃喃道:“我会遇到什……”
他话还没说完,似乎想起来了什么,眼圈又红了。
禾沉见不得一个男人这么个哭法,冷淡看着他,容不渔也深知他的性子,使劲吸了吸鼻子,将眼泪憋了回去。
禾沉伸手摸摸他的头,似乎在夸赞他乖。
将容不渔安抚好,禾沉这才起身要走,在掩门时,容不渔忽然叫住他。
“哥……”
禾沉:“嗯?”
容不渔呆怔地看着他,半晌后才轻声开口:“你想要出城吗?”
禾沉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他为何会这样问的原因,愣了一下才道:“你还是个孩子,不必过问这种事。”
听到这句话,容不渔竟然想直接笑出声。
他十八岁生辰,容陵赞叹他已长大成人,给了他这一生从未想过的礼物,彻底颠覆了他这十八年来的认知;而禾沉竟然还说他是个孩子。
禾沉叮嘱他好好休息,掩门离开了。
容不渔原本怔然坐在椅子上,渐渐的,空荡荡的房间似乎出现了压抑着的笑声,直到他从椅子上跌下时,才恍然发现,是自己在笑。
他活了十八年,原来竟然只是活在一个虚假的骗局中。
五华城本以为的正道,却全是一个个令他厌恶的鬼厌;而他信了十八年的所谓城外鬼厌,却才是他以为的真正的正道。
到最后,容不渔都不知晓自己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只觉得浑身冰冷发麻,一股从未有过的绝望在经脉中蔓延,缓慢握住他的心脏。
一朝变故,年少的容不渔根本承受不住这般打击,到了半夜便发起了高烧。
姬奉欢失眠到了半夜,一想起今日容不渔那个神情便觉得难受,到最后他实在没忍住,便悄悄去看容不渔。
他才刚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便瞥见了躺在地上已经昏睡过去的容不渔。
“哥!”
那一夜,整个院落兵荒马乱。
容不渔从不会好好修炼,就算是结丹也是被容陵用各种灵药晶石堆出来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完全是花架子一个,这般心神激荡下经脉灵力紊乱,昏睡了整整三日才终于清醒了。
容不渔再次张开眼睛时,窗外已夕阳西下。
整个房中一股浓烈的药香,桌子上不知被谁放了个花瓶,里面还插着一枝三角梅。
容陵坐在他旁边垂眸翻着手中的书,察觉到容不渔睁开眼睛,才将书放下。
“醒了?”
容不渔呆怔地看着他,半天才哑声道:“爹。”
容陵温柔笑了笑:“爹爹在。”
容不渔喃喃道:“我做了一个噩梦。”
容陵伸手将容不渔额前的一缕发轻轻拨开,柔声道:“梦到什么了?”
容不渔缓慢摇头:“不记得了。”
容陵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不渔,知道真相就这般接受不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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