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ú重阳故意在小仙面前说一些风凉话:
“看来移花宫对我们二弟也是有qíng有义的,可惜二弟的病qíng不容乐观,恐是无福消受美人。”
小仙想着梅千岭的病qíng,并不太将移花宫放在心上,因此对这些风言风语不怒不恼,只请梅霜寒引自己去探病。jú重阳便有些失落。
梅霜寒吩咐下人收好碗筷,换了件家常装,引二人去往梅千岭的卧室。
一进门,就闻到卧室内弥漫着药煎的苦浊味,乔景天特派的本地大夫全天候问诊开方,正吃过一副煎药,铃兰指挥着两个仆人给病人擦身降温。一人架起梅千岭,除去他衣衫,luǒ出上身,另一个用沁凉的井水沾了软布,为其擦拭,两仆人大概是后入岛的平民,行事笨手笨脚,正被铃兰责骂。
小仙回避了目光,告诉铃兰,完全不必要赤-luǒ擦身。因疫病毒寒热jiāo替,本是内部造业,若不小心引了外部风邪,再加入一股寒邪,反而会促进病qíng。
铃兰心焦,忙令仆人为主子穿好衣衫,盖上棉被,按小仙的方法只在衣衫下细细擦拭。
这降温的步骤结束,小仙才至塌前,仔细查看颜色。
仍阖双目,面色焦huáng,把起手脉,脉象时稳时疏离,便知并未脱离险境,全靠一时药力镇压,才没立刻发毒,问那大夫:
“吃了哪剂药?”
大夫答:“败毒饮。”
“效果如何?”
“憎寒畏热,不尽如意。”
小仙便说:“暂无大碍。明日可试服白虎合犀角升麻汤。”
抬头对立在一侧的梅霜寒说:“梅掌门,关于疫病,我想单独和你聊聊。”
梅霜寒答允,便将他和jú重阳引出了卧房。
已是夜间,jú重阳要巡查疫qíng,打算先行告辞,小仙嘱咐他:
“明日要集中岛上所有医者,架锅煎药,要大锅、至少十口,染病的先服清瘟败毒饮,剂量据病势轻重选择,尚未染病的服辟秽散,医方回头我来开具,药材要齐全充盈,恐怕你岛上的药材都要搜罗来了,否则这么多居民,无法一一用到。”
jú重阳问:“这些材料都好办,可这么大张旗鼓地架锅煎药,会不会引起那些外客的怀疑?走漏了风声我们都要受罚的。”
“断手断脚做花肥么?”小仙一笑,难得说了句玩笑话,“若要瞒着,就上君子山的君子院前那块空地上架锅吧,地方足够,又有岛主庇着,将病患都集中山上,集体隔离防护,这样也有利病qíng不大面积扩散,也可方便医治。”
jú重阳皱起眉,“你这样gān,是明着要霸老岛主的地盘儿。”
小仙挑眉:“就是要霸着,我赌他qíng愿。”
“我赌你居心叵测。”jú重阳凑近了笑道:
小仙反问:“你不愿?”
jú重阳只得将目光从他脸上拉回来:“好吧,这就去办。”
他走后,小仙单独向梅霜寒问起艾家的端由,观察梅霜寒的反应是没反应。
“午间访了岛上第一个染病的人家,听说在年前,岛上似乎来了位口称岛主故jiāo,却到处搜花的怪客。”
“哦?我怎么不知?”梅霜寒自镇静,拾起桌上的梅花盏,引颈就茶。
“要搜的花也奇特,名叫幽梦冥兰,掌门可知?”小仙故意将那花名拖长。
梅霜寒不露声色:
“幽梦冥兰,是我君子岛的第一恶花,根jīng叶花通体透明,长在后山,本身无毒,却有嗜血本xing,靠腐尸血液过活,一般人近不得,近了就变它肥料,简直是噩梦。”
小仙也掬起茶碗道:“不错,这种花在中原难见,却是武林中那些心怀歹意的恶徒中意的珍宝。那收花人许了一些承诺,那艾家的男人就去后山采花了。”
梅霜寒虬起浓眉:“是何承诺,竟能让他去找死?”
小仙啜了口茶,用指肚碾过茶杯上的梅花浮凸,幽幽说:
“荣华富贵。”
梅霜寒笑了:“这些君子岛可没有,他死了,也活该。”
小仙道:“是活该,可他还是取花回来,虽失了手臂,总算保住命,可后面的事就出乎意料了,太贪心,竟想种那兰花以换取更多,荣华富贵来不及享用,没想到就染病死了。”
梅霜寒说:“这倒有意思,这么大的事,我怎不知?后来那怪客呢?有去收花吗?”
“这正是我想问梅掌门的,”小仙侧过身,目光炯炯,“如何怪客没去,掌门反而去了,还撂下狠话,让艾家妻儿不发声?”
梅霜寒面色一紧:“也即是说,江大夫今来是兴师问罪的?”
“没,我来是照看病人的。”小仙莞尔一笑,又坐了回去,“之前的话权当是玩笑,真真假假,掌门不必介怀。”
梅霜寒也不恼,气定神闲说:“既江大夫是来照看病人的,不如今晚就住在舍弟房内,虽有其他大夫照应,我总是不放心,万一——他半夜里发热呕血,说些恶言,那些大夫无法应对,反倒自乱手脚,有江大夫在,我就放心多了。”
小仙收敛笑容:“这当然无妨。我也要向掌门请个通行令,明天去后山查看幽梦冥兰,于疫病起因,这花脱不开gān系。”
梅霜寒起身说:“可以。明天我要去迎接几位贵客,无法陪江大夫同行,不如——就让敏敏陪你去吧,也好有个指路人,若江大夫在山中走迷了,也不至去了一些不该去的地方。”
“敏敏?”小仙也起身,不知他口中指的是何人。
“就是兰家的二少主,贺兰敏。他本是协助我迎客的,既然江大夫要去后山,总要有人引路,明日就让他陪江大夫去后山探花,我也好放心。”梅霜寒解释说。
小仙不得不应,揣度梅霜寒的心机深不可测,本xing亦多疑,派贺兰敏与自己同行,表意上是引路,实则是监视自己行踪。
当晚便住在梅千岭卧房外的一间,半夜里果听见里厢传来咳嗽声和嗽痰声,夹杂着梅千岭胡乱的梦话。便命女侍们在外候着,自己则亲自喂他日间备好的煎药,探他的额头,感觉热度又上来,又从后颈伸手抚背,依然是热,便叫女侍去打井水预备给他敷额擦身。
女侍们打了水,拧gān麻巾,却都不敢靠近,小仙知她们是怕感染疫病,虽服了预防的药散,但也十分畏惧,便叫她们在外间听侯差遣,自己握了麻巾掀开被角,从内衣底下探进去擦身。
触手之处,是肌肤紧实的触感,但热度极高,十分担心发血斑。又将衣物打开检视,在腹上和肋下,隐隐可见几处铜钱大小的红色斑纹,心中暗叫不好。再抱起来检视后背,意外在右肩胛处发现一个不太清晰的文字:金。不过小指甲大小,像是以针沾墨,自幼便刺上去的,已经变了形,若不仔细分辨,几乎看不出来,不明其意。后背也有几处血斑隐现,于是将他合衣躺好,自己则陷入焦虑。
若血斑全部发出来,那疫病就进入了第二阶段,倘若仍是找不到根治的办法,最先损伤的便是胃,呕血不止的话,那么之后不被病毒侵蚀至死,也要失血过多而亡。
听到他复咳了几下,急忙去盛清水过来喂他饮下,gān焦的嘴唇翕动,似是梦呓,又似yù言又止,病容在脸,那样子颇值得怜惜。小仙下意识地抚了他额,听不太清他说了什么,将耳朵伏在他唇上,这才听清是在混叫“爹、娘”,复又听,却悉数变成了“小仙”。
小仙眼前一黑,把私探梅府的计划提前了。
一切都要快。
将他安顿好,从随身的药匣里取出白瓷瓶,里边盛着藏域雪莲花兑制的毒清散,这药本专供自己的体质使用,却也想用在他身上姑且一试,雪莲对付体内血毒十分有效,也可延长血斑发作,便嘱咐女侍明日起定时为他服用。
若血斑全部发出,病qíng就到了万分艰险时期,那时要用针放血浸药糙,与他十二岁遭遇的那场病qíng相比,不逊一分,连自己都没有十全把握能妙手回chūn,少不得要去求江临风来治病救人了。
又恐他卧chuáng日久,肌ròu僵硬,也阻碍气血运行,便拾起他手臂,按摩诸xué,接着是其他四肢,最后是小腹。这样下来,又耗神不少,但见他眉头舒展,热度也降了一些,心中略感欣慰。
不敢耽搁太多时间,从房内出来,就奔梅霜寒住处而去。
若晚间用艾家那番敲打奏效,以梅霜寒多疑的本xing,夜间必不会睡得安稳,露出破绽也是迟早的事。
第22章二十二幽冥之途
一冷清晖的钩月在檐角的走shòu后寂寥地挂着。
叙梅阁的屋檐上,小仙着黑色夜行衣,蝙蝠似的将身体紧紧贴附在瓦砾间,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黑色面具后的利目透过透着微光的fèng隙,监视着夜半仍未入眠的阁中人。
52书库推荐浏览: 琴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