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只觉胸前一片火烧火燎的灼痛,那透明的花瓤由青白转为雪粉,又由雪粉浓至绯红,本如美人病态的面容,在吸取血液后,却仿佛涂了胭脂,带着几分娇羞,但当通体都变为猩红色之后,又显出贪婪的狰狞色,随着胸膛的起伏而娇软连连。
这感觉,倒与那隐秘的qíng爱之事十分相似。
当花被剥离后,身体有些麻痒而僵直,血流渐趋低速,原本燥热的体感也将冷下来。乔景天将吸饱了人血的冥花装入一只琉璃净瓶,盖上塞子,以冰蜡密封好,仍存在移动的石壁之中。
“你是我搜集的闯入这里的第二十一种血,”他得意洋洋收起剑,将虚倒在地的小仙扶坐起来,“这些血我一直保存着,希望能用在福金的复活术上——想必你终日与药糙打jiāo道,或是天生异禀,这花吸了这么多血你还没有死,验证了我之前的猜想。”
“什么猜想?”小仙问。
乔景天一字一顿地说:“你是妖、魔、之、子。”
“妖魔之子?哈哈,”小仙甚觉荒谬,反问道:“你怕了吗?”
“怕?”乔景天扬起了一边的眉,“我从金狗的魔爪下逃到这与世隔绝的孤岛上,就舍弃了恐惧,倘若真有害怕二字,我只怕不能报仇,不能让福金复活。”
“那个死人是活不过来的,你的仇也报不了的…”小仙尽量激怒他,“懂得寒冰术解法的人,天下只有两人,一是我祖父江石攀,一是与他齐名的蓝染川。但,我祖父已过世,蓝染川也下落不明。本来我可以救这个女人的儿子,可是以我现在的qíng况,也回天乏术了。”
“不行!”乔景天bào怒,将小仙奋力揪起,双脚已至离地,“你必须要救活岭儿救活福金!否则,我就毁掉白曼陀罗,杀掉你那些同伴,再杀了你!”
咽喉被锁,小仙费力的呼吸,“原来…原来…你早知道…”
“没错!”乔景天仰天大笑,“你以为我只知闭关清修,岛上混进了朝廷的犬牙这等大事也浑然不知?”
jú重阳这个混蛋!
小仙暗骂,表面与自己达成协议,暗地里为了表功,竟向乔景天告密,那自己在这岛上的一切动向,不是毫无隐秘可言?“
“所以…我在梅府的事你全知道?”小仙试探道。
“你和朝廷那两个犬牙扮女装潜伏在花奴里,我当然全知。岭儿去临安找你,被你毒倒三次又送回君子岛的事,我也全知。”
他没有提到小仙夜探梅府地下暗xué,说明并不知qíng,那么也即是说,梅霜寒或许并未对他有十全忠心,而蓝染川被救后藏匿的所在,他似乎也并不知qíng,小仙略松了口气。
“他俩在何处?”小仙想起萤火和山樱。
“谁?”
“皇城司的人。”
“他们仍在jú家,若你乖乖听话,我自会善待他们,若你不乖,那这二人也只好沉到东海里喂鲨鱼了。”
“既要谈条件,那就先放开我。”小仙已习惯了被要挟,却不习惯被绑缚。
乔景天想了想,松开了锁住他咽喉的手,还“仁慈”地为他整理了下七零八落的衣衫,拍了拍肩膀道:“年轻人识相,会少受多少苦?”
小仙冷笑着揶揄道:“哼,长辈们若不做出榜样的话,这苦是受不尽的。”
“放肆!”乔景天受不住他的揶揄,瞪着眼睛chuī胡子,“我敬你是条小汉,快快说出救人的方法!”
“救人的法子…”还没说完,小仙忍不住一阵剧烈的咳嗽,嘴角竟挂了血迹,便知疫毒上行,连忙自封血脉,从腰间取出一粒乌金丸服下,方有力气说下去。
“厉害,这幽梦冥兰果然名不虚传…”
“所以它被称为冥花。”乔景天有些得意。
小仙没理会,继续说:“刚提到救人的法子,对于梅少主,我尚有十分把握,但条件有三:一,准备一个露天的环境,附近最好靠近水源,要有一只大的陶缸,可容一人全身而坐,另有柴薪火种以及煎药的器皿。二,大量的幽梦冥兰,您这石壁里的是不够的,须再多采集一倍。三,除送饭食外,治疗的三日内不得有任何人打扰。此这三种,缺一不可,若无法办到,那只能让少主听天由命了。”
没想到乔景天痛快答允:“好。还有什么?”
小仙想了想说:“少主十二岁那场大病的药方可还留存?”
“尚留。”
“也给我。”
乔景天有些犹豫,那处方当年是允诺了对方不能外泄的。
小仙就说:“我要用那方子判断他如今的身体环境。他已是个将死的人,信不信我,由你。”
乔景天不得不应下了,“那药引呢?难道不需要白曼陀罗?”
小仙叹了口气:“白曼陀罗固然是好的药引,用于平常人当然没问题,却并不适宜梅少主。因他体质本为百毒不侵,现既已毒入肺腑,白曼陀罗的药xing便不够了,且只存有一株就更加不够,必须想别的替代品。”
“什么能替代?”乔景天奇道。
小仙目色忽地一紧:
“我有我的办法,不便说与你听。若我救活了他,你要答应我,放了皇城司的两个。”
乔景天允道:“这当是。他们不是我的敌人。”
小仙不置可否:“治病过程危机暗潜,不异于千军万马的战场,分心不得,更要冒着生死危难,若我有何不测,还望乔岛主能践行承诺,将白曼陀罗jiāo予皇城司的人,请他们带回临安救人,权当了却我的一番心愿。”
乔景天有些诧异:“岭儿的病有如此凶险,需要你以命相赌?”
小仙神色凝重:“少主十二岁发的那场病已非寻常医者可解,当时那位神医可谓真高人,才令少主起死还生。我自问非及他十分之一,而少主又是成年之身,凶险、难度自然跟着扩大,若不是奋力一搏,我也根本无计可施。”
乔景天怔住了,缓缓看向福金公主,喃喃道:
“这么说来,你救了岭儿,便无法再救福金?”
“乔岛主,以我的能力,医好少主尚有一线生机,但对福金殿下,是束手无策,我根本不懂得如何解寒冰术。”小仙诚实回答。
乔景天颓然却丧,颤颤地走到冰棺前,用粗大的手掌细细在那映照的面庞上抚摸:
“福金,福金,我等了多少年,就是等你复活的一天,可是,天不可怜,天不可怜哪!苍天,你叫我如何有脸面去见你?”
脸泪纵横,他伏在棺上大恸。
小仙有些于心不忍,可心知即便江临风在,也无法遂了他这个心愿,除非祖父在,或者蓝染川在,还可值得一试,而蓝染川也的确活着,可惜他与乔景天又有杀子之仇,他又怎肯救治仇人所爱?
乔景天悲泣完了,就吩咐护卫将小仙带离了石dòng,给他换下破烂的外衣,至于被幽梦冥兰吸血后,胸前脱落的皮肤是无法再生的,乔景天为他上了金创药,伤口虽无大碍,但那疫毒是确实内化了进去的,乔景天自有独家解药,为了使他全力医治梅千岭,终还是给他服了药了。
这样耽搁到午日,小仙外表光鲜地和乔景天一起出现在前院空地,彼时jú重阳等一行人,正指挥着仆役和大夫们根据江临风给的药方先行药煎,山下的病患也一批一批运抵上山,统统安置在临时搭建的席棚内,等待集体问诊服药。
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江临风发现小仙跟着乔景天出现的一刹那,就明白了行动的败露。
暗暗对他使了眼色,暗示暂且按兵不动,江临风便收下暗号,作为局外人,默默监视着一切。
jú重阳等人见小仙终于现身,自然是喜出望外,对他的姗姗来迟,又颇有怨言,但既有乔景天“与江大夫偶遇便请到房内一叙”的说辞,也无人敢去质问。小仙向十个药监点巡视过问,不遗余力地纠正药量、煎煮步骤等细节,也赢得了众人的信任。又与众大夫一起并八人左右,去各处席棚问诊开方,这样又耗费了下午的半天时光。
这日,现场就有十几人因无法医治而死去,被拉去渡尸滩沉海。
小仙心头越发沉重。
别忘了,你来到这里只为了拿白曼陀罗的,其余事qíng不该多管多问,更不该心生恻隐。他提醒自己。这些人的死活又与自己何gān?
待到诸事安排妥当,乔景天便迫不及待要他赶紧给梅千岭医病。
“我说的那三条,可都准备齐全了?”一天的搏斗加劳碌下来,小仙倦容满面,已是qiáng打jīng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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