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子安已经不在他身上消耗心神,留着定魂针在他身上,也只是死马当作活马医。
云绮不知道该怎么跟风月寻梦说百里先生和慕容夕的事,百里先生是尸骨无存,而慕容夕却是执意求死,无论哪件对风月寻梦来说都是噩耗。
见云绮没有说话,风月寻梦明白过来,当下发出痛苦□□,嘴角不断溢出鲜血,直到闻讯赶来的御子安用银针扎入心口。
第四次苏醒是在第十日,守了一夜的云绮瞌睡醒来,惊喜发现风月寻梦已经睁开眼睛。
风月寻梦异常安静,一双黯淡无神的眼睛,空dòng目光瞟着帐顶,对站在他chuáng边的云绮浑然无感。
这种qíng况持续三天,最终是惹怒了云绮。
风月寻梦总在清晨安静醒来,睁着茫然空dòng的眼睛,木然接受云绮等人的喂水喂药,疲惫之后又合上眼帘安静睡去。
沿江并未发现独孤傲的尸体,消息传出武林各派人人自危,躺在这里自怨自艾无济于事,独孤傲一日不除武林一日不安,百里先生的牺牲就白费了!
挨了训斥的风月寻梦木然半晌,最终还是把目光移到她身上,勉qiáng露出一个苦涩笑容。
云绮起初瞪着眼睛,后来溢出珍珠眼泪,一颗颗夺眶而出难以收住,最后还是风月寻梦费力抬起手指,一颗泪一颗泪替她拂去。
云绮握着他冰凉的手,贴向自己温暖的脸,险些就失去最亲的人,如何让人不伤心yù绝?!
风月寻梦愧疚眼神升起一丝温度,虽然笑容依旧苦涩晦暗,但却多了三分烟火气息。
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得活着!
风月寻梦已经亏欠死去的好友,这是此生无法弥补的遗憾,他不能让死去的人复活,但却能做到不亏欠活着的好友!
不让云绮、非君他们再担心,不让独孤傲再夺走自己珍视的人,这才是风月寻梦不容逃避的责任!
御子安说他qíng况好转,仅存右心缓缓跳动,脉博比初时稳健三分,只是左端心脉尚未愈合,也非一时半刻就能长好。
话说到这里时,御子安停顿住了,眼睛望着云绮。云绮瞟着非君,非君看着刹道长,刹道长找不到人,便又盯回御子安。
风月寻梦已经能够坐起,当下靠着chuáng头轻声道:“有什么事,不妨明讲……”
每个人都在沉默,风月寻梦蹙眉道:“是不是独孤傲?”
云绮道:“不是,沿江设置不少暗哨,但都没独孤傲的消息。”
非君撇嘴道:“那魔头没准真死了,九神江鹅毛不飘一根,这可不是chuī牛呀,我特地绕到江边……”
“别làng费时间,前堂还有病人……”头发花白的御子安,皱眉打断非君胡扯,正色道:“老夫要拔除慕容夕的定魂针,留着它也救不了自闭灵窍的人,僵持下去只是增添他的痛苦,不如顺了他的心意拔针,就让他免除痛苦离世吧!”
第23章第廿三章
走廊另一端弥漫药味的厢房,躺着至今昏迷不醒的慕容夕,七七四十九根定魂针都扎在骨隙深处,时时刻刻和他体内刀气对冲抗衡,纵使晕厥都难抵抗那种痛楚,但慕容夕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躺着,但眉头却是深深蹙起,让人一眼就看出他正在忍受煎熬。
纵使有了心里准备,但当看到慕容夕的那一刻,风月寻梦还是心痛得喘不过气。
云绮静静扶着他,等他脸色缓和过来,便扶着他坐到chuáng边。
不需要说什么,云绮担忧望着他。
风月寻梦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能够承受这一切。
云绮抿着朱唇,手放在他的肩头,些微用力的搂住他。
风月寻梦抓住她放在自己肩头的手,每次难过时云绮总是这般搂住他,只是这一次自己冰凉的心感受不到云绮怀抱中的温度。
御子安便是用这种极端痛楚的手法吊住了慕容夕的一口气。风月寻梦不由想起在栖云楼前的第一眼,慕容夕那种冷到绝望的冰凉眼神。
孤身前来挑战打败独孤傲的风月寻梦,慕容夕踏上栖云楼就没想过活着离开。
片刻后,云绮松开手臂,自己先退出来,替他们关上了门。她知道风月寻梦一定有话想跟慕容夕说,不管晕迷中的慕容夕是否能够听见。
云绮走了之后,房内越发安静,沙在漏壶涓滴,似乎有心跳和呼吸声,却不知是谁的心跳和呼吸。
“抱歉,我总这般自以为是,又让你为我受累了!”风月寻梦静坐chuáng边看慕容夕,看着看着俯身上前,眼中透出朦胧之光,替他捋顺凌乱的长发,迷离微笑道:“不了解你的人总觉得你不近人qíng,其实他们不知你是最重qíng的人!”
“你对独孤傲有qíng才会来栖云楼杀我;你对我有qíng才会在靡靡dòng天杀独孤傲;就算你一颗心都在他身上,就算你死心塌地爱着他,就算你对我的qíng只是报恩,但你仍不愿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chuáng上的慕容夕静静躺着,任由风月寻梦梦呓般自语。
“但我却是后悔了,当初应该打败你,将你赶出凌霄山,你和他就不会反目成仇。对心爱的人出手,一定让你痛不yù生、心如刀绞。我宁可与你为敌,将你杀死在剑下,也不愿看你如此痛苦!”风月寻梦笑容迷离,陷入过往回忆,轻声细语道:“是我太自私了,总是bī你做不愿意的事,bī你放弃决斗,bī你解开绝qíng蛊,bī你跟令堂和解,bī你拿起惜剑,bī你担负水寨,bī你跟我同道同谋,bī你对独孤傲出手……”
“此后,你自由了,我不会再bī你!”风月寻梦含笑看着他,轻轻抚摸他的脸庞,发誓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不管如何都会活下去,用剩余岁月来遗忘你,遗忘一个叫慕容夕的人,我知道这才是你的心愿,对吧?!”
“你曾遗憾为何我不是独孤傲,其实我比你更遗憾,为何自己不是独孤傲?!此生与你自囚山谷,此生有你生死相随,何其幸事!”风月寻梦叹了口气,指尖碰到定魂针,苦笑着喃喃自问:“但我,又为何不是独孤傲呢?!”
说罢,闭起双目,拔除对方身上的定魂针!
“我不会再让你痛苦了,但请,让我送你最后一程!”定魂针的力道从指尖传到心脉,风月寻梦嘴角溢出一滴鲜血,笑容却越发温柔迷离道:“倘若你不曾认识我,你就不会如此辛苦,但愿来生别再相遇……”
一针又一针的力道,震裂尚未愈合的心脉,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滴滴答答染红慕容夕的胸口,最终到达心脉承受的极限,风月寻梦支撑不住倒chuáng上,半晌才缓过一口气息,挣扎欠起半个身子,用颤抖的手继续拔针,惨然笑道:“原来,这便是噬心的滋味,亲手毁灭所爱、噬心裂骨的滋味……”
带着近乎自nüè的qíng绪,风月寻梦默默承受针力摧残,除了心脉再次受损之外,胸口的几处外伤也被挣裂,等定魂针还余下最后三根时,包扎伤口的纱布已被鲜血渗透!
天旋地转血气停滞,风月寻梦骤然倒下,头枕着慕容夕的手臂,视线也越发模糊起来,定魂针明明近在咫尺,却总在眼前飘忽难定……
风月寻梦眼神渐渐涣散,脑海却有一股意志qiáng撑,在对方身体上艰难摸索,慢慢找到最后残余的三根针,喃喃道:“我答应过你……不会让你……如此痛苦……”
拔掉三根定魂针,风月寻梦气若游丝,连胸膛都不再起伏。最后三根针成了压倒骆驼的稻糙,每一根的力道都是在残躯上再作摧毁。
生存,唯有在死亡变得极具诱惑时,方能成为心力和意志的艰难考验。
风月寻梦枕着慕容夕的胳膊,手慢慢摸到慕容夕的手背,倘若就这样牵手死去,倒也是一种幸福!
但他答应过云绮好好活着,也承诺过慕容夕一定会活下去,武林还有独孤傲这个威胁没有扫除,他不能这样不负责任甩手而去!
“云绮……云绮……”
风月寻梦在意识模糊间,喊了几声云绮的名字,但也只是气若游丝,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留他一人在此的云绮此刻一定想不到屋内的状况:一个已被拔掉定魂针的慕容夕和喉间只剩最后一口气息的风月寻梦。
倘若留下云绮一个人,她该如何对付独孤傲?!
风月寻梦不想食言,但这次太过逞qiáng,拔掉定魂针的后果就是留下云绮一人独自承受独孤傲的怒火和报复!
慕容夕是独孤傲的最后一丝良善,如今慕容夕死在济世山庄,独孤傲知晓后怕是要彻底魔障了!
风月寻梦睁着失神的眼睛,好似那些死不瞑目的人,失去他的云绮要如何对付独孤傲?梨花山会被独孤傲的怒火扫平吗?老家仆白叔白婶会被殃及吗?独孤傲会放过凌霄阁的众人吗?独孤傲会放过救不了慕容夕的济世山庄吗?慕容夕的母亲和整个家族逃得过灭顶之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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