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峥从没想过还会有跟楚瑜同chuáng共枕的一天,并且是这种清醒的、没有烈酒浇灼过的qíng况下。可是真儿的眼神就像是可怜兮兮的小动物,眼巴巴地盼着他能点一下头。
楚瑜脸色冷了下来,还不等开口拒绝,就听见秦峥轻笑一声,待抬头时便瞧见他已经将外袍褪去,一掀被角,挨着真儿躺了下去,还顺手揉了揉闺女软软的头发,一副慈父模样。
楚瑜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扭头想走,又被真儿拽住袖口:“爹爹也来!”
他下意识低头,从这个角度看去,秦峥下颚的弧度带着些清瘦。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秦峥瞥了他一眼,眼神里是惯有的挑衅和讥讽。
楚瑜脱去外袍,挨着真儿另一侧睡下,隔着真儿,他能清楚看到秦峥那半面没有埋进枕头的俊朗侧脸。这让他无端生出几分躁意,gān脆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秦峥这边也好过不到哪去,楚瑜身上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味道,像是微酸的木兰花,又像是透着丝丝甜意的晚香玉,还掺杂着些许微苦的金盏花……
真儿心满意足,将两位爹爹的手一起拢到怀里,jiāo叠着搁在自己软软的小肚皮上。
秦峥和楚瑜像是冻僵了的咸鱼,一动不动。
……
第4章
当日休沐。
楚瑜已经有些记不清楚昨晚是如何睡着的了,秦峥的手很烫,像是一团火,沿着指尖一路烧到心里头。他僵了大半宿,最后许是抵不住睡意,待再睁开眼时,窗外天已经透着黎明的一缕微光。
真儿还睡着,小脸埋在自己怀里,这是自幼养成的眷恋。
不等楚瑜落在女儿身上的视线变得柔软,就不意外地瞄到了秦侯爷。
秦峥的下巴搁在真儿的小脑袋上,正阖眸睡得沉,长而疏的睫毛一动不动,薄唇轻抿,原本就极为俊美的容颜看起来竟是有些恬淡温柔。
楚瑜面无表qíng地盯着秦峥看了一会儿,这才悄然无息的起chuáng。
未曾叫服侍的下人打扰这一大一小,他独自洗漱完后,见天色尚早,便去书房顺手安排一下府中此月人qíng走礼这等琐事。
秦家管事早已熟悉了二爷的脾xing,在这等事qíng上不敢糊弄,不等二爷开口,就赶紧去把瑶姑娘给找来。
秦瑶是秦峥的唯一的嫡亲妹妹,刚刚过了及笄的年纪,尚且待字闺中。
“二哥哥起的比jī早便罢了,何苦无缘无故这般折腾人。”秦瑶带着几分睡眼惺忪的模样,压着火气冷冷道。
楚瑜忽略掉秦瑶刻薄的语气,道:“从今天起,但凡我休沐在家,你日日这个时辰起chuáng,随我学如何打理府中中馈。”
秦瑶顿时火气上头,抬着刚褪去孩童肥软、变得尖尖的下巴道:“凭什么?”
楚瑜指尖抚过玉石算盘,平静道:“你已到了及笄之年,眼看便是要出嫁的年纪,也该收收xing子了。平日里无事少出去些,留在家里将这些学会。”
秦瑶绷紧淡粉的唇,冷冷道:“侯府还姓秦,轮不到楚二爷指手画脚,我与朋友结jiāo还碍着楚二爷的事了?”
楚瑜不想跟眼前这位大小姐掰扯,直截了当地说:“秦大小姐,这几年光长个子,脑子是一点都没长。结jiāo朋友?那些高门贵女拿你当朋友?你在骗我还是在骗你自己?”
楚瑜的话像是一只恶毒的手,撕开了秦瑶的最后一点体面。镇北侯府没落,那些高门贵女根本就瞧不起秦瑶,每次结伴游玩都不曾主动叫着她一起,更别提结jiāo了。
可是秦瑶怎么甘心呢,她是镇北侯府的嫡出小姐,她的祖父生前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她本也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祖父活着的时候,那些贵女谁不是抢着巴结她!
“楚瑜!你……你当自己是谁!你有什么资格说我?”秦瑶怒极。
楚瑜啪的一声拨开一颗冰冷的玉石算盘:“凭我是侯府现在的掌馈人,凭我是你哥三茶六礼迎进门的。”
秦瑶怒极反笑:“我哥根本就不爱你,我哥心里最恨的人恐怕就是你了,我哥恨不得你死……”
楚瑜手上一顿,挑了挑眉梢,道:“从今天开始,瑶姑娘不能出家门一步。”
侯府大管事赶忙一俯身应道:“是,二爷。”
秦瑶脸色发白:“你……你敢!”说罢又朝大管事骂道:“你是我侯府的管事,居然如此吃里扒外!”
大管事脸色也不好看,瑶姑娘小时候实在是被惯坏了,眼下竟是一点都瞧不清局势。二爷才是侯府真正的当家人,让她学习中馈是希望她嫁人之后能够好好管理后宅,只有聪慧有度的主母才能掌控好整个大家族。让她远离那些高门贵女,是因为侯府失势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刻意接近上流圈子,只会被嘲讽罢了。
可是在秦瑶眼里,便成了楚瑜跟她过不去,变相折磨她,嘲讽她不配接触贵胄门楣。
楚瑜眼底有冰霜,说话仍旧是不留qíng面:“你最好认真学,如今侯府的境遇你也应该了解些了。”
秦瑶冷笑:“侯府境遇?这一切还不是拜您所赐,若不是你楚二爷从中作梗,我哥哥早已经是朝中重臣,是你一手毁了我哥哥的仕途,毁了我们侯府。”
楚瑜勾了勾唇角:“所以你才更应该明白,这里还是我说的算的。”
他唇角的笑有些薄凉,抬眸扫过秦瑶的时候,让秦瑶感到透骨的寒意,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楚瑜忽然觉得秦瑶到底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罢了,就算是飞扬跋扈一些,也不算没救。只要她放下对自己的成见,肯静下心来跟他学两年,想来也是能收一收xing子,成为真正的大家闺秀的。到时候,也好给她找个清贵妥善的好夫家。
只是,眼下最重要的是要让秦瑶死了那颗骄纵又不安分的心。
楚瑜一步步bī近秦瑶,在她面前停下脚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冷冷道:“若是你好好听我的话,不忤逆我,将来我自不会亏待你。但若是你一意孤行……”
他骤然提高了声音,带着严厉和冰冷,道:“我便将你嫁入泥腿子出身的小门小户里,给那种妾侍成群的夫家做主母,你觉得可好?到时候看看是你不成器的侯爷哥哥救得了你,还是你死了多年的祖父救得了你。”
秦瑶踉跄后退两步,双腿一软跌坐地上,脸色煞白。面前这个人是何等恶毒,她早就见是过了不是么,只要是他说得出的,一定做得到。
楚瑜见差不多了,今日也没了教秦瑶盘点清算收支的心思,且留她一日好好反省一下。
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想来真儿也该醒了。
他抬手拉开垂花门。
秦峥抱着真儿站在门外……
心跳似乎都跟着停止了一瞬,空气寂静得可怕。
楚瑜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对上了秦峥的眼睛。不意外的,那双眸子里满是恼怒,憎恶,厌恨……
随着一记响亮的耳光声,楚瑜偏了偏侧脸,身形踉跄一下,扶住手边的门框。
秦峥觉得心里藏了一把火,烧得四肢百骸都跟着疼。他早上起来的时候和真儿玩了一会儿,真儿非要找爹爹一起吃早饭,他不想拂了女儿的意,这才带着真儿一起往书房这边来找楚瑜。
只是不曾想到,竟是在推门的那一刻,听到了楚瑜用如此恶毒的话语恐吓他的亲妹妹。
“爹爹!”真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挣着双臂要去抱楚瑜。
女儿的哭声让楚瑜回过神来,脸上是火辣辣的疼,视线也有些模糊不清,但他仍旧是缓缓直起脊梁,掩饰好眼底的一丝痛苦,用无波无澜的眸子看向秦峥。
秦瑶也回过味来,忍不住扑到秦峥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哥!哥……”
秦峥抱着秦家一大一小两个姑娘,对楚瑜一字一句冷冷道:“我秦峥还没死,镇北侯府还是本侯说的算。”
楚瑜想冷笑,扯了扯唇角,带出一阵剧烈的疼。
他说的算?他怎么说的算?他醉生梦死这么多年,如果不是自己带着侯府急流勇退,低头做人,现在侯府连渣都不剩了。偏生他的傻妹妹还蠢到为了虚荣心去招惹高门。
秦峥一手抱着真儿,一手拉住秦瑶,转头离去的刹那,终是忍不住低声问道:“楚瑜,你当初……也是用这般恶毒的嘴脸bī走寒衣的么……”
楚瑜脑子嗡鸣一声,猛地抬起头看向秦峥,一颗心如置冰窖,唇色渐白。许久,他听到自己似夹杂了几分哭意的声音:“没有……”
秦峥看向他的眼神没有一丝温度。
楚瑜觉得每一次呼吸都变得绵长又艰难,他缓缓挑起尖秀的下巴,唇角渐渐扬起,忽然露出一个谲艳到了极点的笑容,像是毒蛇吐出蛇信子一样开口道:“对付孟寒衣,可要比这恶毒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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