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秦暮楚_中华说书人【完结+番外】(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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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到让人无法背负。

  秦峥想到偶有一次笑闹,无意间翻开楚瑜的书札,里面题写:风花日将老,佳期犹渺渺;不结同心人,空结同心糙。寥寥几笔,无端落寞。

  后想来,他只记得楚瑜此人心气极高,却不记得楚瑜折过多少颜面为他。他只记得楚瑜此人xing子太锐,却不记得这份锋利几回守了秦家。这些曾不记得的,如今尽数记了起来。如同钝刀子磨ròu,磨了这么多年,才磨明白。原来,自己曾辜负过这世间最珍贵的东西。

  每次上战场前,他都想,若是能活着回来……

  这千千万万的念想,成就了今日的秦峥,而楚瑜此刻就在他的面前。

  只不过指尖刚刚触到一瞬,就被人给拽开,秦峥被打断了思绪,看了眼一旁气呼呼的李恣。

  “你不要碰先生。”李恣沉声道。

  秦峥挑眉,没说话。

  李恣握紧拳头,骨节都捏得发白,忍着怒火道:“你不是说先生只是醉酒?那方才良老所言又是何意!”

  秦峥苦笑,这个锅背得委屈。

  李恣见秦峥一直不说话,只当他是默认,一时间磨得牙咯咯作响,控制不住地一拳挥了过去。

  秦峥噫了一声,反手轻松扣住李恣手腕。李恣正在气头上,这一拳挥得重,整个人都朝秦峥撞了过去。对这充满了投怀送抱气势的一拳,秦峥游刃有余地反手一扣一抵,攥着李恣手腕,将他重重压在一侧墙上……

  “秦峥!”李恣忍无可忍地低声念出他名字。

  秦峥闻言冷笑一声,仗着比李恣高出一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口口声声唤他先生,如今又在户部听政,想来应是清辞的学生?”

  李恣被桎住不能动,只好狠狠瞪了过去:“是。”

  秦峥了然,点了点头:“弟子事师,敬同于父。那想必清辞必然待你亲厚如同亲子,也难怪你这般紧张他。”

  李恣被秦峥活生生降了一个辈分,然而世人看来正是如此,思及自己心意,又是愧又是恼,噎得说不出一句话,满面羞红。

  秦峥兵不血刃站了上风,心下舒坦了几分,勾了勾唇角,想趁热打铁再来刺激这孩子几句,好赶紧掐死这可怕的苗头,他微微俯身,眼神冷峻偏又带出几分戏弄,幽幽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李恣脑子嗡的一声,脸红得要滴血,qiáng撑着道:“不,不必你提醒……先生对我有知遇之恩,我、我待先生自是敬重……”

  秦峥还想煽风点火,刚要开口,门从外面被推开。

  秋月端了刚熬好的药过来,方一挑开珠帘就瞧见不得了的一幕。只见秦侯爷把小李大人压在墙上,一手抵在他脸侧,一手还紧紧锢着他的手腕,正垂头yù做什么。而小李大人则是满面通红,一脸被怎样过了的羞愤。

  手里的药瓮一抖,险些打翻,秋月眼圈一红,心想这位可真不是个东西。

  秦峥扭头见秋月眼神不对,这才意识到被误会了,赶紧放开了手,讪讪道:“那个,不是……”

  秋月本就不待见秦峥,剜了他一眼径直走过去,将药倒入盏里,隔着凉水降了温,待适中后,方才端着去喂楚瑜。

  楚瑜烧得厉害,完全没了意识,药入不了口,顺着唇角流出来,丝毫无法吞咽。

  秋月用帕子将楚瑜唇角的残药擦去,锁紧秀眉从一旁chuáng柜下找出一锦盒,打开里面放着一软管,不知是何材质所做,约莫有三四寸,一段有宽口。

  秦峥眼皮一跳,虽不明那是作何用,却隐约起了几分寒意。

  秋月将楚瑜头下枕垫点几分,轻轻捏住他下巴唤了几声二爷。楚瑜醒不来,全然无觉。秋月只好手上用力,捏开他紧闭的嘴,一手将那柔软长管沿着喉咙续了下去。这过程极是难受,哪怕楚瑜昏迷不醒也止不住地gān呕,每续下一寸,脸色就跟着苍白一分,待尽数续完,已是满头冷汗,面如金纸。

  秦峥一颗心被揪紧,刚想上前就被李恣一把拉住。

  李恣看了眼秦峥,道:“若不是如此怕是进不了汤药,先生哪回病得昏迷了,便是这般进药进食。”

  秦峥手心被冷汗湿透,一双眼睛里满是红丝,远远瞧着有些骇人。半晌,他才找回自己声音似的,轻声道:“这几年清辞的身子……”

  秋月将药一点点灌进去,闻言低声道:“侯爷当知道我家二爷何故如此的。有些话婢子不该多说,二爷若是醒着,怕是也不准。只是说与不说,侯爷心里该有个明白……”

  温热的药沿着软管灌入食道,端是难受,楚瑜忽然呛了几声,颤抖着身子无意识地抬了抬,胸口剧烈起伏着,从鼻端闷出几声压抑的呻吟。秋月赶紧挪开了药,熟稔地给楚瑜顺了顺胸口,待他稍稍平静一些,才继续端起药管来。

  秦峥缓缓走过去,身形一矮,半膝跪在chuáng前,将楚瑜有些痉挛的手拢在掌心,声音如哽沙:“我不知……他受这么多苦……”

  秋月忍着泪意道:“侯爷不知的多了。”

  秦峥眼底映着楚瑜的影子,这一抹苍白像是烙印,就这么烫在心头,疼得人措手不及。这般看着看着,忽然想起多年前,楚瑜稠李艳绝,风华初成的模样,举手投足间满是倨傲,叫人恨得牙痒痒,偏又是那般挪不开眼的夺目。

  一盏药喂尽,抽了软管后,楚瑜瞧着更是气若游丝。秋月收拾了药碗,退到外间守夜,若是里面再出什么变数,也好有个照应。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楚瑜退了烧,也是因此又出了一身汗,秋月进来给他擦了身子重换衣裳。秦峥和李恣跟两块雕塑似的,一动不动地在一边守着。

  临近天亮时,楚瑜被魇住,原本睡得好好的,忽然打起颤来,整个人蜷作一团,口中断断续续全是含糊不清的胡话。秦峥在一旁一遍遍唤他名字,将他的手紧紧握住。

  楚瑜面色煞白,不住颤抖低语,冷汗湿透了被褥软枕,身子愈发冰凉。

  “清辞,你醒醒……快些醒来……”秦峥紧张得几次咬到舌尖,心疼得发抖,他摘下颈间朱绳悬着的观音玉,给楚瑜挂在身前。

  这些年纵横沙场,总有这玉石相伴,那一抹悲悯里冥冥之中可能沾染了镇压万魑的血煞气。玉佩带上不久,楚瑜竟神乎其神地安静下来。

  折腾了近一晚,楚瑜乏极了,最后倒是睡得极沉,梦里漆黑一片,一方小小的东西停留在心口处,圆润且温暖。所有的不安和痛楚都似绵绵浮絮渐而散开,暖流从胸口蔓延至四肢百骸,打心里舒坦,原本无边无际的黑暗似乎也变得淡薄,一缕光照了进来,撒了满地的细碎金沙……

  “唔……”楚瑜费力撑开眼皮,嗓子里火辣辣的疼,这熟悉的感觉让他明白昨晚怕是又灌了药。全身无一不酸痛,指尖软得抬不起来。

  “清辞!”

  “先生!”

  几乎是同时响起的声音在耳畔一下子炸开,楚瑜有些吃不消地皱了眉头,抬眸先是看见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他躺着,这般看去,入目先是那人弧度优美的下颌,接着是一双前勾后扬的桃花眼,没了从前醉生梦死的苍白风流态,倒是宛如重铸般将灵秀尽数折作刚毅,分明熟悉偏又何等陌生。

  昨夜种种齐齐涌上脑中,河畔灯影,画舫重纱,那些浸了泪的委屈,那些折了颜面的姿态,无一不清晰地浮现楚瑜眼前,让他蓦地坐起身来,又因起得太急,引来一阵头晕目眩。

  “清辞小心。”秦峥仗着身手敏捷一把仔细扶住楚瑜,小心将他圈在怀里。

  楚瑜抬手要挡住秦峥的动作,却因虚弱无力,那推拒的手活生生做出yù拒还迎的感觉,分明是推开秦峥,落了旁人眼中就跟将手主动搭上他胸口似的。

  “青葙……咳咳,咳……”楚瑜嗓子沙哑,实在是没了力气,只能求助一旁的李恣。

  李恣被秦峥的话刺得委屈一夜,这会儿见先生这般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愠怒,使劲儿挤上前去。

  秦峥怕楚瑜动怒,不敢qiáng求,只能退开,眼看着李恣将楚瑜夺走安置回榻。

  “青葙,送客。”楚瑜不愿多想昨夜事。

  秦峥知道楚瑜必然是不肯待见他:“清辞,我有话想同你说。”

  楚瑜阖眸,捏了捏眉心,哑声道:“我同你的话,早在四年前就说完了,多说无益,你走吧。”

  “清辞你就给我一盏茶的时间,我说完就走。”秦峥低声乞求道。

  楚瑜睁开眼,冷声道:“昨夜算瑜欠侯爷一个人qíng,可侯爷若是这般得寸进尺,莫怪瑜叫家丁将侯爷送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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