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秦暮楚_中华说书人【完结+番外】(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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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见轰然一声,似有倒塌的房梁砸下来,楚瑜被那湿透的长袍蒙住了脸,看不见外面qíng形。他只觉腰上一紧,整个人被秦峥死死护在怀里。

  头顶传来秦峥重重的闷哼声,随着那踉跄的步伐,楚瑜险些从他怀里摔下去。

  只是那锢在腰背、腿弯的双臂依然是紧紧的,没有丝毫松开的意思。

  楚瑜想开口唤他,可嗓子里是火烧火燎的剧痛,急火攻心下竟是喉中一甜,呛出一口血。最后一丝清明消失殆尽,这回是无妄的深渊。

  ……

  秦峥的亲兵提水救火,竟是真的将火势压了下来。

  随着一桶水压出一道灰烬残路,秦峥的身影竟是隐约从滚滚浓烟里疾走而出。

  “将军!”

  亲兵一桶水给秦峥当头泼下。

  秦峥跪下身子,重重喘息几声,还不等开口,又是一桶水淋了下来。

  “咳咳咳……咳……”

  “将军你没事吧!”亲兵说着又是一桶水要浇上去,被秦峥一把扣住手腕。

  “成了……”秦峥缓了口气,闷咳几声:“别给我淹死了……”

  “将军你身上受伤了!”亲兵上前去扶秦峥。

  “无事。”秦峥手臂上的衣袖被烧烂,红肿扭曲的伤痕盘踞在上面。只是他看不见自己的后背,方才硬扛了一处断梁,背上早已是血ròu模糊一片,疼得麻木了而已。

  秦峥顾不得这些,小心将怀里人放下,轻轻掀开衣袍。里面的人虽未受到火势殃及,可那一身被折磨出的伤痕更是可怖。方才暗室里瞧得不真切,如今看清楚瑜的模样,秦峥脑子嗡鸣一声,身形猛地一晃,险些背过气去。

  染血的手轻轻抚上楚瑜苍白的脸,秦峥阖眸死死咬紧牙,咽下万般qíng绪,忽的重重一拳锤在地上,砸出个深坑,bào喝一声道:“还愣着gān什么,快他娘的找御医!”

  第58章

  深秋一场雨。

  璟安侯府烧了三处偏院,那一场死里逃生的惊险被雨水冲刷去大半。断壁残垣似映照了璟安侯府即将颓败的未来。

  绑架重臣,滥用私刑。只这两点足矣剥去这传承几代的爵位,落一个图谋不轨的重罪。剥爵贬做庶民,璟侯爷jiāo办大理寺审讯,侯府上下发卖流放,一夜之间白印封朱门,上京再无璟安侯府。

  百姓不知其间是非,却是见惯高门兴衰不过一瞬间,无不感慨叹息,心道不若生于普通百姓家,至少自己个儿这小日子还是过得安稳的。

  国公府。

  太医署里几位资历最高的老御医轮流坐镇,稀珍药材流水般送来,花了三五日方才看着楚瑜脱危,手把手给捞回了一口气。几位年纪大的御医已经扛不住告罪退下了,好在楚瑜眼下qíng况稳定了些,由几个年轻得力的御医守着就成。

  秋雨接连下了几日,淅淅沥沥,青砖琉璃瓦被敲得叮咚作响。

  秦峥踏入国公府的大门,将身上的满是血腥气的袍子解下来扔给亲随。雨幕将他眉眼中的冰冷融去许多,那些锋利的棱角似乎在清风秋雨里变得渐而柔和静谧起来。

  他是从大理寺诏狱回来的,璟侯爷jiāo与大理寺后,他本无资格再cha手此事。可到底气不过,那天他几乎想不到自己是如何将楚瑜抱回来的。楚瑜身上的伤口已经和褴褛的衣袍长在一处,撕开布褛便如同掀开了皮ròu,血染红了chuáng榻。

  秦峥亲自给楚瑜处理的伤口,那原本冰绡般的肌骨被糟践得不成样子,布满了鞭痕。腰腹间满是淤青,身后的椎骨裂开,俱是殴打所致。

  秦峥用帕子擦遍楚瑜身上每一处伤痕,最后甚至看到他大腿内侧最柔软的皮ròu上有一块形如梅花的烙痕。每一道伤口,似都无言诉说着楚瑜曾经遭受过怎样的屈rǔ和凌nüè。

  于是秦峥向陛下请了一道旨意,想去“探望”一下璟侯爷。

  陛下准了。

  大理寺的人看见陛下的手谕就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耳朵一堵,权当自己什么都听不见。任由秦峥进去后,里面传来惨叫连连。

  秦峥出来的时候,璟侯爷也只剩下一口气,给大理寺行个方便,免得人家难做。

  后来大理寺的人去探看qíng况,那曾也清贵一时的侯爷已经惨不忍睹了。浑身上下无一处好ròu,褴褛得裤子退至脚踝,大腿内侧被匕首生挖去一块ròu,至于下体,竟是被阉割。

  大理寺的狱卒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默默记下秦将军大名,今后不可招惹。

  ……

  府中。

  秦峥穿过雨幕,借着秋风chuī散身上的血腥味,刚到楚瑜居住的别苑里,就瞧见秋月从屋里匆匆推门而出。

  “秋月?”秦峥走近才瞧见秋月手里是收拾过的碎瓷,她双眸有些泛红,险些撞到秦峥身上。

  “侯爷……”秋月忙后退两步,欠身一礼,yù言又止道:“侯爷……进去看看吧,方才二爷药又全吐了一回,今个儿不大好。”

  秦峥心头一紧,匆匆颔首,推门进去。

  屋子里满是氤氲的药香,外面是秋意凉慡,屋中却是有些闷热。地龙早早烧了起来,壁角还搁着炭火盆,窗牅上挂着厚厚的月华锦帘,密不透风。

  绕过八扇屏风,垂花chuáng幔掩着一张chuáng。榻前守着的是李恣,那在一旁滤药的是丹虞。

  “哥,你回来了!”丹虞一抬头瞧见秦峥,忙起身招呼。

  背着身的李恣正用帕子给楚瑜擦去唇角的药渍,闻言脊背僵了一僵,缓缓放下手中的巾帕,状似不经意般地让出个位子来。

  “嗯。”秦峥点了点头,两步上前到楚瑜chuáng前。

  楚瑜面色煞白,一双眉头紧蹙,薄唇没有半分血色,有些固执地抿起。他浑身有些发抖,冷汗浸透了里衣,发丝紧贴在脖颈间,瞧着愈发显得形销骨立。

  秦峥低了些身子,在楚瑜耳畔轻声道:“清辞,我在这。”他用手轻轻拨了拨楚瑜的指尖,将他的手扣在掌心。

  楚瑜睫毛颤了颤,下意识地反握住秦峥的手。

  秦峥俯身轻轻压了个吻到楚瑜眉心,看着那紧蹙的眉头一点点舒展开。

  李恣别过脸去,攥紧手心一动不动。这些日子里,楚瑜不曾清醒过,喂药擦身这些事qíng,皆是秦峥做的,从不假手于人。旁人倒是想要cha手,可楚瑜虽昏迷着,却极是抗拒旁人的碰触,哪怕是自幼侍候他的秋月也不行。唯有对秦峥,极尽依赖。

  “哥,药好了。”丹虞将滤好的汤药递到秦峥手里。

  秦峥只手接过,在唇边小心试了试温度,这才用软枕垫在楚瑜头下。他伸手拂开楚瑜耳畔的发丝,轻声道:“清辞,我喂你喝药。你听话,把药喝了就好了。”

  李恣咬紧牙,眼尾有些泛红,袖子上一紧,被人拽了拽,他回头瞧见丹虞冲他使了个眼色。

  “走。”丹虞低声道,不由分说拽住李恣,将他拉出屋子,合上了门。

  ……

  院子里的贵重花糙因着下雨的缘故都给搬进了里,剩余那些耐寒的也被连绵秋雨淋得东摇西摆,平添萧瑟。

  丹虞索xing将手中的药瓮举起,倚在回廊间探了半个身子出去接外头的雨水。

  李恣瞧见,不由得伸手去拉他:“接它作甚,当心湿透了衣裳。”

  丹虞被拽回来,晃了晃刚刚盖了底的雨水,道:“无根水,用来煎药最好。”

  李恣道:“那也得宫里几位御医点头才成。”

  丹虞想了想,道:“太医署里的御医都是顶好的医师,自是医术超绝。只是天下之大,医之道茫茫无涯,谁能说旮旯一隅里就出不得济世良方?”

  李恣沉默一瞬,忍不住弯唇一笑。

  “你笑什么?”丹虞问道。

  李恣伸手接了满掌心的雨珠,道:“笑你不知羞,拐着弯夸自己。”

  丹虞也不恼,只是道:“你定是觉得我说的有理。”

  李恣甩了甩掌心里的雨水,朝丹虞头顶拍了拍,看着一滴水珠跐溜就钻进了丹虞衣领里,冷得一个哆嗦:“你方才拉我出来,就是想同我闲扯?”

  丹虞避开李恣的手,道:“是,也不是。你方才那模样,我只怕你同我哥呛起来。恕我直言,我哥当年可是削人头跟切瓜似的。”

  李恣没说话。

  丹虞以为他是生气了,忍不住拽了拽他衣袖,道:“我知道你心里不舒坦,你莫要觉得我傻。你待楚二爷的心意,我是瞧见了的。”

  “那你呢?当真这般毫无芥蒂?”李恣下意识反问一句,又堪堪住了口,觉得自己未免太过咄咄bī人。

  丹虞一怔,被乍然揭了心事,一时也有些哑然。

  “抱歉,我非是故意……”李恣低声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互cha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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