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秦暮楚_中华说书人【完结+番外】(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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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得放纵,与心上人不过毫厘,借暑气三分,搅作满腔火热,一发不可收拾……

  日落西沉,风猛地将窗子推起,发出不小的声响。

  “嗯……”楚瑜睡梦中闷哼一声,全身酸软,只能动了动指尖。

  秦峥正给他擦身子,听见动静回头看了眼,轻轻摸了摸楚瑜肩头,柔声道:“没事,起风了。睡吧……”

  楚瑜闻言舒展了眉头,沉沉睡去。

  秦峥将手里的帕子搁在一旁,取了蚕丝毯给楚瑜搭在腰腹上,这才起身去关窗子。

  外面当真是起了风,树枝乱颤,风雨yù来。

  ※

  忽闻雷声平地起。

  一滴冷汗聚在眉心,顺川壑滚落,隐于鬓。

  梦里不知身是客,却见眼目的血色翻滚,烛泪层层叠叠,入耳俱是一声接一声的嘶喊。眼前的光一点点散去,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最后消磨去所有的希望。躺在chuáng上的人像是断了根的枝叶,直到所有的呻吟变得声嘶力竭。

  绝望,乞求,卑微,直到俱作灰烬。

  裹住婴儿的襁褓只留下一角,一只青白的小手漏出,腕上一抹朱砂痣,殷红。

  “秦峥——”

  楚瑜猛地坐起身,原是梦一场。

  隔着云丝轻纱,瞧见外面天色已晚。

  又是一声惊雷,楚瑜蓦地回过神来,身旁已经没有秦峥的身影,空落落的枕,空落落的chuáng。

  心里忽然塌了一角,楚瑜眸中瞳孔一紧,撑着chuáng榻起了身,连鞋都顾不得穿,失魂落魄的推门出去,外面竟已bào雨如注。

  秦峥擎着伞,面前站着几个将士,似在说些什么。他回头,隔着雨幕瞧见楚瑜扶着栏,站在门前。

  “清辞!”秦峥大惊,手中伞滑落,他几步飞奔到楚瑜面前。

  楚瑜扶栏,缓缓抬头,脸上尤有泪痕,眼尾泛红。他身上只穿着单衣,长发垂散,苍白的脚踝下赤着一双脚……

  “清辞,你怎么了?”秦峥心头一痛,打横抱起楚瑜往屋里走。

  烛台已点上,楚瑜身上披了长袍,他坐在chuáng头,不声不响。

  秦峥从外面端了热水放到楚瑜面前,他跪下身子,伸手试了试水温,这才轻轻握住楚瑜脚踝放在盆里,缓缓揉着。

  这双脚仍旧苍白,只是因着胎位下降有些浮肿,秦峥按揉着,轻声问道:“又做噩梦了?里衣都湿透了。”

  楚瑜点了点头。

  秦峥叹息,语气里满是宠溺的责备:“那也不能乱跑呀。”

  楚瑜没说话。

  “下次做噩梦了就大声喊我。”秦峥抬眸,认真道。

  楚瑜伸手,轻抚住他脸庞,道:“我曾在山中古刹修行一载。”

  秦峥一怔,他从未听过楚瑜礼佛,若有过恐怕便是那年他离京之后了。

  楚瑜似回忆当年,轻声道:“此诸痴猕猴,为彼愚导师。悉堕于井中,救月而溺死。明知是无妄,偏要盼着一取水中明月,爱一人是否当是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清辞,我参不透佛偈,却知人生在世,白驹过隙,爱我所爱之人,惜我所惜之事。不可一朝风月,昧却万古长空。不可万古长空,不明一朝风月。”秦峥长长叹息一声,用棉帛将楚瑜脚上的水珠擦gān净,放在榻上。

  楚瑜垂眸,长长的睫毛遮住眸中神色,似在思索什么,许久,忽然抬起头来,似悲似喜:“是,是了……昨日已过,命已随减,如少水鱼,斯有何乐。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秦峥笑,眼底却有泪:“清辞,谢你初心……”

  孰无错,孰无过,众生皆苦,诸行无常,初心不忘,应作如是观。

  夜深,雨声喧然。

  秦峥看着怀里已经熟睡的人,轻轻弹指熄了烛火。

  愿此后再无梦魇傍身。

  楚瑜醒来的时候,秦峥已经走了。

  帘外雨潺潺,他倚在窗前的榻上,手里捧着一只白玉小碗,慢条斯理的用指尖汤匙搅着里面熬煮jīng细的糯米粥。

  听着常平的汇报,楚瑜心里有了数。秦峥不该走的这样急,往常就算是有事也总会等他醒来同他说一声才会离去,免得自己醒后寻不着他。若走的这样匆匆,只怕是前线又要打仗了。

  想到这,楚瑜心里不免发紧,窗外的雨丝如帘,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常平伸手将窗子合上,阻断了楚瑜的视线,不等楚瑜表示不满,抢先道:“外头风大,您坐这儿窗边,若是淋了雨可怎么是好?”

  楚瑜没法子瞧外头雨景,只得悻悻叹道:“你这张嘴,愈发厉害。”

  常平垂眸笑的腼腆:“二爷宽容,别与我们几个计较,若是照顾不好二爷,回去秋月姐姐免不得要收拾我们几个。”

  提到秋月,楚瑜又想起远在上京的真儿,他将手里的白玉小碗搁在一旁,从常平手里接过帕子擦了擦指尖,道:“磨墨。”

  给女儿的家书,纸要用桃花笺,墨要用松烟墨,笔要用紫毫笔,家书后要附一张真儿的小像,最好还能描朵花儿上去……

  字里揉了几分雨声,墨香淡淡萦绕,常平几次想提醒楚瑜不宜久坐,可瞧见自家二爷垂眸书写的认真模样,又不忍心打扰,只能在一旁候着。

  楚瑜一手楚家笔体书的颇有韵味,落纸云烟,行云流水,只是临到末尾忽然笔锋一顿,一团墨顺着笔尖低落,晕了桃花笺。

  常平心里咯噔一下:“二爷?”

  楚瑜没有抬头,执笔的手有些颤抖,他伸手缓缓托住沉重的腰腹,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常平……”

  “二爷?您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常平有些紧张的问道。

  楚瑜缓缓抬眸,唇色有些泛白,眉眼间浮起淡淡愁绪,轻声问道:“你说……侯爷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常平伸手扶着楚瑜,回道:“常平不知,可侯爷神勇,定然能很快将那戎寇收拾了。”

  楚瑜揉了揉腹底,静坐了会儿才压下那阵细密绵长的痛:“将书信先收着,我先歇会儿,若是前面有战报传来记得叫醒我。”

  “哎。”常平小心扶着楚瑜,看他侧身躺在榻上,似是真的倦了。他将那薄毯给楚瑜搭在腰腹上,安静退在一旁候着。

  楚瑜这一觉睡的很沉,临到huáng昏时,才恍惚转醒。若非是腹中紧痛,他怕是还能再睡些时候。喉中gān涩,随着神思清明,身上的痛觉一寸寸越发清晰。他试着动了动手指,轻声唤道:“常平……”

  常安忙挑帘进来:“二爷可算醒了,哥哥叫我在这候着,他去请太医来给二爷请脉。”

  楚瑜勉qiáng点了点头,眉心拧起,捂在腹上的手紧了紧。

  常安将绣枕垫高些许,扶着楚瑜稍稍坐起身:“二爷先喝点水润润嗓子,太医马上就来。”

  楚瑜喝的有些急,不小心呛着了些,忍不住一阵咳嗽。这一咳不打紧,牵着腹中愈发不安稳,一时竟痛的直不起身来,只能伏在chuáng边抱着肚子喘息。

  “常安!”常平方从外头进来就瞧见这一幕,气的一把将弟弟拽一旁去,边给楚瑜顺气边向弟弟呵斥道:“再这么毛手毛脚以后就去外院打杂去!”

  常安红着眼跪下,不敢多嘴。

  楚瑜缓了口气,朝常安摆了摆手,示意他先退下。

  一旁太医领着俩医工上前,道:“二爷心里别慌,容我先给您诊脉。”

  楚瑜点了点头,扣在腹上的手松了松。

  玉脉枕搁在身侧,太医先是看了眼楚瑜脸色,但见他面色苍白,满头虚汗,唇色更是惨白,便知怕是不好。到底沉疴多年,身子太虚了,勉qiáng养了这么久也不比常人。再探脉搏,尺脉转急,如切绳转珠,临产在即。

  楚瑜熬过一阵子,勉qiáng有了起身的力气。听着太医说诊出yù产脉,也只是点了点头。他也感觉的到就是这几天的事,只是没想到这么不巧,秦峥刚走。

  “二爷脉象时有沉缓,可见还有些时候,若是腹中不痛尽量先抓紧时间用些吃食。腰上有旧疾,怕是要辛苦些,不必勉qiáng下chuáng,有睡意就尽管休息。”太医道。

  楚瑜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听太医的勉qiáng用了半碗粥,在常平几个伺候下稍作梳洗,又沉沉睡去。半夜痛醒两回,起来将身上被虚汗湿透的里衣换了新的,临到天亮的时候,被腰上的酸痛折腾的再也不能合眼。

  太医都在一旁轮番候着,早上再诊楚瑜的脉,一个个脸色更是凝重起来。楚瑜脉中滞涩,气滞血瘀,脉道受阻,血行不流利,故显涩象。按理说也阵痛两三次了,可胎位似与昨日无二。太医放下帘子,为楚瑜检查产口,更是心忧,痛的这么几回,时有宫缩,产口却迟迟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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