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紧张,非常紧张……为了掩饰这个莫名所以的感受,他大声道:“为什么连袜子也要换?你就不能选好看一点的颜色吗?”
“现在是晚上,外头会冷,你会发现它很舒适保暖。”
“哼,不出去就根本不会冷了。”
“很遗憾,你是非出去不可。”
奥达隆微微挺身,抓著安杰路希的右脚塞进靴里,膝盖以下几乎整个落入他的怀中。
就在安杰路希涨红著脸,打算高声宣判对方行为逾矩,意图非礼的前一刻,他又很快松开手,好像半分都不留恋一般。安杰路希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不知道该不该生气?在王宫里,侍从帮他穿鞋是家常便饭,因此奥达隆也不算真正无礼。当然,同样半跪在他跟前的仆从绝对不会有这么霸道的举止,更不敢徒手碰触他的肌肤。
比较起食物的怨恨,他还算能够接受奥达隆为他穿鞋……只要不是那么丑的鞋子。
终于,奥达隆让安杰路希的两只脚平放在地上。他低头看去,真是此生仅见最丑的靴子!
靴头长得像一块硬梆梆非常难吃的超大圆面包,靴筒粗短,兼且单调乏味,彻底破坏掉足踝的曲线之美,穿上去人人都是大脚怪!
奥达隆拉著他站起,试走了两步,搞不好尺寸不合的最后希望也随之破灭,脚趾脚跟的位置正好,整双鞋合脚得可恨。
奥达隆显然很满意。“是不是好走得多?”
确实,安杰路希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他就像赤足走在棉花堆上一样舒适。但要他乖乖承认则是门都没有的事!
“不好走!既难看又难穿,简直跟走在针尖上一样痛苦!”
“那你最好开始祈祷,希望你的脚底跟你的嘴一样硬。”
第7章
大司祭传道的时候一再提过,死后有所谓使罪人受罚的地狱世界,安杰路希决定下次见到大司祭时,他要告诉大司祭,活著的世界也有个专门叫人受罪的地狱,叫做奥达隆的家!
在这个专属于他的个人地狱,日子一天天过,安杰路希最终发展出一套为什么他要受罪的见解——平民出身的奥达隆有自卑感,需要靠王子的身份提升地位,成为真正的贵族,尽管在安杰路希眼中,他永远也别想沾上真正贵族的边边;又由于这种扭曲的自卑心态,他痛恨美丽的王子,绝不让王子过快乐逍遥的日子。
每天一大清早,安杰路希就被叫醒,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景象就是站在chuáng前的奥达隆,立刻坏掉一整天的心qíng。
明明知道他恨死运动,奥达隆偏要bī他出外散步,每天每天,早晨傍晚,风雨无阻,天气好坏的差别只在于散步的路途远近,在花园散步或是走得更远一点到河边。
白天的时候,奥达隆几乎不在屋里,用餐时间却非赶回来折磨他不可。餐桌上的内容向来丰富,鱼啊ròu啊,什么都有,而这个什么都有最让安杰路希受不了!什么都要他吃,份量还一日多过一日,次次用餐都是激烈对抗,明知道最后非吃不可,他总是要先挣扎一番,绝不乖乖从命。
挑食问题事小,尊严的问题可不能小觑!
其实,安杰路希的心中一直存著希望,但愿有一天奥达隆烦了、昏了,吵到头来一掌把桌子掀了,大家都不用吃,多好!可惜大魔头的自制力qiáng,耐xing又好,每天陪他在餐桌上虚掷光yīn,从不厌倦,从不放松,也从不失控,连安杰路希自己都有几次想gān脆放弃,别反抗算了。
身为王子,没有金钱概念是理所当然的,但是,他没自己花用过金钱,可不代表奥达隆就能够带著一脸正气,说什么奉禄足够照顾王子,因此拒绝王宫给予王子的丰厚生活津贴啊!
如此一来,国库省一大笔钱,大臣们求之不得,大王子心花怒放,奥达隆慷他人之慨,得一个为国为民、无yù无求的美名;而他安杰路希,堂堂一国的王子,则变成必须仰赖奥达隆生活的大穷人!真是半点不费本钱、可恶透顶!
想也奇怪,军务不忙吗?听说北方正在进行三国大混战,打了个天翻地覆,东方的局势也不稳定,怎么不趁机把奥达隆派出去搅乱一番?最好过个三五年都回不来,或者被抓起来也不错,让他天天被bī著吃菜吃面包,尝一尝滋味好不好?
这一天,奥达隆照例bī著他进行晨间散步。在只有鸟鸣声的闲静花园里,两人一路踏碎露珠,让凉冰冰的晨雾沾湿衣襟,安杰路希终于忍不住提出心中疑问:
“你为什么每天都在王城里闲著?不是有子爵的封地,为什么从来都不去?平常也不用训练军队,保卫国土吗?”
听见他开口询问,一迳往前赶路般疾走的奥达隆终于肯稍停脚步。
安杰路希抓紧机会,大口喘气。这算什么鬼散步?他虽不常从事,但他知道什么是散步!散步应该是悠闲地走走停停,一路赏花赏鸟,偶尔就著花丛边的凉椅歇歇脚,侍从在旁为他撑起遮阳伞,再送上冰镇过的柠檬水,仰望蓝天白云,享受一下午的惬意。
哪里像奥达隆这般胡来?不停地往前走啊走,每次都害得他气喘吁吁,难以跟上。奥达隆眼看他跟不上,又不肯索xing扔下他一个人,只管拼命催催催地,怎么不老实承认这是在行军算了?
奥达隆双手环胸,神色自若,气也不喘一口,看在安杰路希的眼中果然不愧为野蛮人。
“按照先先代国王颁下的规定,领主一年至少有一半时间必须住在王城,没有申请许可不能任意出城,你不知道吗?”
“我gān嘛要知道?”安杰路希没好气回道。
“再说到练兵,除了各城的骑士团,兵士们本来都是普通百姓,战事结束便各自返家。然后一年内会有四次,一次一个月的地方召集训练,由当地的卫戍骑士团负责执行训练。像我这种将领,平日手上一个兵也没有,遇到战事才由王上进行编成指派。这一点,你大概也不知道吧?”
哼!听起来很离谱又麻烦,安杰路希不愿尽信。
“这不是什么机密,你若怀疑,大可去问问别人。只不过……”奥达隆提起嘴角,说是笑容,倒不如说是故意要激怒安杰路希。“王子殿下不知民间疾苦也就罢了,没想到连国事都迷迷糊糊。”
特意加上殿下二字时,说的从来不是好话。安杰路希愤然道:“父王不希望我关心国事啊!每个人都要我别担忧、别过问,什么让大殿下二殿下cao心就够了……难道我要随便抓一个大臣来问吗?他们又不敢乱提!”莫名其妙的过往,回想起来就气闷。
“……”
然而,以奥达隆的理解,这根本没什么莫名其妙。
绿翡翠王子自出生就受欢迎,国王依惯例将所有的权力jiāo给大殿下,却把大部分的宠爱留给小儿子,既然偏心又不敢对抗保守势力,怕深得百姓喜爱却缺乏后台支持的小儿子产生野心,怕兄弟阋墙,怕宫廷生变,怕东怕西,是个懦弱的老好人。
“奇怪,你这次不嘲笑我、不讽刺我吗?”安杰路希狐疑道。奥达隆的沉默反应绝非好兆头。
“我只是认为应该有更恰当的作法。看你们四兄弟就明白,王上对儿女们的教养方式不太健全。”
“不许说父王的坏话!”虽然他乐于承认那个讨厌的大王子是不健全的。
“确实,此刻说再多王上的坏话也改变不了,你不该生在巴特瑞克家族的事实。”
“反正你就是认为我不配当王子。”
“在我眼里,你从来就不是个王子。”
“听你这么说,我可不惊讶!”安杰路希的怒火熊熊燃起,以致没有察觉奥达隆平静的语气里其实不含半点负面意义。
他气势汹汹踏前一步,近距离指著奥达隆的鼻头厉声质问:“所以你当我是什么?是你养的狗对不对?”
“……狗?原来你是这么想?我是养过狗,老实说,狗儿很听话,看家狩猎,会做的事不少,非常有用处。更重要的是,狗儿还能讨主人欢心,可比你qiáng得多了,所以我并没……”
一个响亮的巴掌打断了奥达隆的话。
他静静望著气得浑身颤抖的王子,怒火使得那一对碧绿眼眸更加生动。
他没有生气,挨这一巴掌也毫不意外。冒险说出那些话时,便预期会得到激烈的反应。这一巴掌打得结结实实,正想著对方的手掌应该比自己的脸颊更疼,气头上的王子又甩了一耳光过来。
这回奥达隆收起了笑容,眉目之间不觉变得yīn沈。
“……你不觉得应该先衡量彼此力量的差距,再决定该不该动手比较妥当吗?”
“你胆敢侮rǔ我,就是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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