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长歌_任旸生【完结+番外】(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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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切在马车驶到韩王成下榻的馆驿时得到了证实。前门警戒森严,张良同何义进到门内一看,这不过是一个大户人家的院落,毫无半点王府气派。这院子里也不见什么人影,静悄悄的。他推开一扇侧门,才见到有几个仆从聚在那里,百无聊赖地坐着发呆。

  一人一眼认出张良,当即兴奋地站起来道:“张先生,可把你盼回来了!”

  好几双眼睛齐齐转向侧门口,大家激动地站起来,再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一下子把张良围在中间,七嘴八舌道:

  “先生你可算回来了!”

  “先生你可不知道,我们现在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门前门后总有人守着,出去一趟都有人盯着,简直比囚犯还不如!”

  “小声点!要是把韩王惊醒了,待会儿他又得逮着你骂!”

  “都他.妈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摆个屁的王侯架子!”

  张良一摆手,制止了乱哄哄的讨论,只拽着其中一人询问qíng况。原是诸侯合力西进入关之时,项羽以韩王成毫无战功为由拒绝封他为王,将他押解到了彭城,变相软禁在了自己身边。如今韩王成手下的人,大都闻风而散,呆在身边的人早已所剩无几。

  可惜这位韩王却毫无自知之明,他在这所剩无几算得上忠心耿耿的人面前依旧摆起一副王侯的架子,作威作福,动辄打骂,闹得jī犬不宁。而自己却从不敢去找西楚霸王评理,一天到晚不是喝得酩酊大醉蒙头大睡,便是掀桌踢椅,破口大骂,整日里惶惶不可终日。

  正在谈论间,韩王醒了,有人进去通禀,说是张先生求见。一声通传过后,张良同众人进到门内,他先向韩王叩拜,然而还没等他站起身来,高台上便怒喝道:

  “张良,你知道自己有罪吗?”

  张良毫不慌张,他先将礼行毕,然后拱手冷静道:“臣不知臣有何罪。”

  “孤问你,你究竟是我韩国的司徒,还是那刘季的军师?”

  “臣当然是韩国的司徒。”

  “好啊,你身为韩国的司徒,却跑去帮助刘季西进入关,和西楚霸王结下了深仇大恨。孤陷于今天的困境,完全是你张良一手造成的。来人呐……”

  “良身为韩国的司徒,为何去帮助刘季西进入关,难道殿下不比良更清楚?”张良面无表qíng,抬眼望着高台上的韩王成,冷声道,“如果殿下不想把良借出去,完全可以不要刘季帮殿下打那几座城池。若是已将人当做筹码随便送出去,转头却又怪筹码害苦自己,这等无理之理,韩王既已为王,竟也讲得出口?”

  韩王更加激怒了:“你!好你个张良!出去一趟倒学会跟孤顶嘴了!谁给你的脸?!来人,把这个逆贼给孤绑了!”

  却无人上前。

  韩王怒喝:“你们没有听孤的命令吗?一个个是不是要反了?眼里还有孤这个君王吗?”

  从旁边站出一个人来说:“韩王息怒,不是大家不听从殿下的命令。只是如今都到什么时候了,难道把张先生千里迢迢召回,就是为了治他的罪吗?”

  韩王成一时语塞,气得脸都发紫了。

  房内一时气氛沉默的可怕。

  倒是张良先开口道:“如无他事,臣就先告退了。”

  韩王成忙道:“站住!不都说你与项伯是生死之jiāo吗?你去找项伯疏通一下,让他叫霸王让孤回阳翟。”语罢,又接口讽刺道:“连鸿门那样的地方都能让刘季全身而退,孤想这区区封地之事对张司徒而言,不过小菜一碟罢。”

  张良面带微笑,道:“自然。不过汉王当时与良huáng金百溢,珠宝二斗赠与项伯,又向项王进献白璧一对,玉斗一双,并各类奇珍异宝。不知韩王可愿与良些许珍奇宝物去疏通关节?”

  韩王成面色一变,他瞪着眼睛有些抖索道:

  “你为刘季效了那么大的力,孤不信他对你没有重赏!孤都这样了,哪还有什么好东西?你去给他,反正你是我的臣子,你的就是我的!”

  张良道:“汉王是赏过良许多珍宝,但良却早已打点给别人了。”

  高台上的贴身侍卫听不下去了,从旁道:“殿下不是还有几箱珠宝放在chuáng头吗?如今连命都保不住了,还留着它gān什么,不如让张先生拿去打点,兴许还能找到一条活路。”

  韩王的脸红到了耳根,他一巴掌打在那侍卫的脸上,面目狰狞地怒喝道:“你算什么狗东西?!竟然在这里打王的财产的主意!滚,你们都给我滚!”

  张良依言退下,他面上一片平静,心里却有些止不住的悲哀。他初次见到高台上发疯的人的时候,少年还是一脸朝气蓬勃,对他无比信赖与依靠。熟料等少年领悟到他既为王,拥有生杀予夺的大权时,就开始疯狂敛财,对他呼来喝去了。当初汉王用几座城池换他时,那少年脸上贪婪的模样他至今仍然记得,恐怕在现在的韩王眼里,他能换到这么多东西,简直物超所值了罢。

  权力,可真是个cao蛋的东西。

  张良关上门,面色yīn沉,眼底一片霜寒冷意。

  第11章壹拾壹

  一.

  一个士卒推门进来禀报:“汉王,萧丞相来见。”

  “什么?!”刘季大喜,一时间嘴角咧到耳根,连头发丝儿都比前几日神采飞扬。他这一笑才意识到自己不对,忙收敛表qíng,做出一副横眉怒目的样子道:“叫他给我滚进来!”

  萧何进来时,正见汉王这副怒气冲冲的样子。他拱手低头恭敬道:“汉王。”

  “别他.妈叫我汉王!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汉王吗,啊?!自从老子来了这个狗.屁.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这群狗娘养的就一个接一个的跑!他们跑就跑,一群滚犊子的,有多远给老子滚多远!老子不稀罕他们!结果你,你他.妈也跟着跑!那群杂碎跑了就算了,你怎么能跑?!啊?!行啊,你想家了,你长翅膀了,老子没家吗?!老子不想家吗?!你跑,跑了你还回来gān嘛?!滚滚滚!”刘季越说越生气,他跟老萧两个人从二十岁大一点儿的时候就认识了,如今他四十八岁,这风风雨雨近三十年的友谊,那是过命的jiāoqíng。萧何在他犯事儿的时候帮他扛过事儿,他偷qíng的时候帮他打过掩护,他打仗失败的时候给他费心巴拉地送兵送粮,连自己家rǔ臭未gān的毛孩子都能给他提溜上战场,结果临了到了这节骨眼儿上竟然招呼不打一声,拔腿就他.妈跑了。正是如此深厚的qíng谊,让他乍听老萧跑了这一消息的时候,心里面感觉比切了自己的左右手还疼,这两天晚上跟炕在油锅上似的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这都快半百的人了,还气得躲在被窝里面暗暗抹眼泪。

  刘季是越说越来劲儿,越说越生气,脏话粗话满天飞。萧何也不着恼,一动不动的站那儿任他骂。他们毕竟二十多年的jiāoqíng了,他也了解刘季这人,刘季心大,别看现在气得跟狗吠一样,等他发泄完了,这事儿也就过去了,啥后遗症也没有。

  果不其然,刘季骂累后,想不出还能说啥,索xing咕噜咕噜灌几口水,把茶碗重重往桌案上一放,才高声道:“说罢,你为啥要跑?”

  萧何道:“我可不敢跑,我是追逃跑的人去了。”

  刘季道:“你追的谁?”

  萧何道:“韩信。”

  刘季又生气了,他骂道:“放屁!各军将领到现在都他.妈跑了十几个了,我也没见你去追一个。现在你说你倒跑去追个胯.下匹夫,老萧,你骗谁呢?!”

  萧何郑重道:“那样的将领跑就跑了,能够替补的人也不少。但像韩信这样杰出的将领,普天之下也找不出第二个。汉王如果就像在这汉中巴蜀称一辈子王,那你自然也用不到韩信。可要是你想东进夺取天下,除了韩信那可就再没人能给你办到了。汉王你看你到底想怎么办罢。”

  刘季嘟囔道:“我当然想杀出重围,向东前进啦!可是我也可以让子房来啊!”

  萧何无奈道:“我的汉王啊,张先生就是个书生。连张先生自己都说,你现在缺的是一员大将。先不说张先生还在韩王那边过不过的来呢,就是他过来了,你觉得就凭张先生的身子,他受得住最轻的一套铠甲不?他能坚持骑上半天的马吗?”

  刘季不说话。

  萧何再接再厉道:“既然汉王已经决议向东,那就重用韩信罢。重用他,韩信就会留下来。要是不能重用,我辛苦追了一天一夜的人终究还是要跑的。”

  刘季颇为不qíng愿道:“行罢,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任命他为将军。”

  萧何虎着脸不说话。

  刘季没辙,不耐烦道:“好罢好罢,那就任命他为大将军,统领全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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