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算是奇葩的事,被抓的人竟然赖在牢里不肯走,抓人的人要出到烟薰水淹的手段来驱使牢里的人离开!
庄总管轻轻地问道:公子是想让郑公子离开?这好办,不消烟薰水淹。晚些时候,老朽带人把郑公子押出来,只说陛下怕公子伤心,下令押出城外秘密处死。在城外,老朽只当一时疏忽,找个机会,让郑公子逃掉。知道陛下要杀他,想必郑公子再不会回风园来打扰公子了。此计可好?
果然是谋士,随便出个主意,就能让郑修年自觉自愿地逃走,比自己用烟薰水淹来qiáng迫郑修年离开的办法,高明太多了。而且一劳永逸,不用担心郑修年被驱走后又返回来。虽然自己也算jīng通兵法,可是论心机,论智谋,只会直来直去,跟贺月和庄总管之流的花花肠子一比,差太多了!这似乎也印证了凤梦大陆流传千年的传说:从没有一个武将,斗得过文臣!
只不过,郑修年明明是要刺杀贺月的,按照庄总管对贺月的忠心,他该当把自己想偷放郑修年的举动赶紧禀告进皇宫才对,没道理反而给自己出主意如何赶走郑修年。该不是庄总管想借机假戏真做,趁机把郑修年押去城外秘密杀掉,除掉一个威胁贺月安危的隐患吧?贺月已经再次临幸了自己,想必以后会常常来临幸自己,要是自己身边老是晃悠着一个想杀皇帝的死卫,指不定什么时候会蹦出来给皇帝一闷棒,谁能放心?自然是要杀掉才好。
风染迟疑未决,庄总管似乎看出了风染的顾虑,说道:公子放心。陛下吩咐,让老朽做公子的人,老朽自是会全心为公子打算?
贺月会有这么好心?把自己的心腹送给他做他的心腹?或许是换个方法,刺探他内心真实的想法?风染冷冷道:我要放的,是刺杀陛下的人,庄总管便不怕担个私纵刺客的gān系?
庄总管轻轻在风染耳畔道:那天,老朽在刺杀现场,捡到了遗落的含雪匕。老朽呈给陛下,陛下什么话都没说,只叫老朽把含雪匕放回库房去。对刺杀之事,陛下心如明镜,能饶了公子,自然也能饶过郑公子。
含雪匕被贺月从自己肩头拔出后,风染便没有再关注过那匕首的下落。想不到庄总管呈给了贺月。其实从那匕首可以很轻易地推断出刺杀的真相,想不到贺月竟是不动声色地饶了自己。
贺月为什么要饶了自己?似乎只有用贺月对自己的玩艺儿尚未玩厌这一点,可以稍稍说服自己。风染轻轻说道:如此,便烦劳先生护送我表兄出城。
待庄总管答应着自去安排,风染放下了一重心事,顿时只觉得天旋地转,身子一歪,就要摔倒地上。旁边的人,只管惊叫,却没人敢伸手去扶。去年小玉因扶了风染一把,反被风染砸断双手的教训,在风染近身之人全都铭记于心,谁愿意跟自己的双手过去?
眼看着风染就要摔到地上,旁边终有一人,一个健步窜到风染身后,伸手一拦,把风染稳稳扶住,怯生生地问:少爷,让我我扶扶你回去?一听这声音,除了那个一紧张就会结巴的小远,还会有谁?
自打风染抽了小远三十鞭子后,风染基本上没叫小远服侍,想着疏远了小远,好让小远自己离开风园,离开这是非之地,保个平安。可现在自己身子实在太弱了,没个人扶着,实在走不回寝宫,风染只得点头:好。断绝了与郑家的关系,遣送走了郑修年,他在索云国就真的是举目无亲了,独自被囚禁在yīn冷的风园里,大约,只有小远会跟他亲近一些,会陪着他走向生命的尽头。
回到寝宫,风染在小远的服侍下重又躺回拔步chuáng上,见小远熟练地给自己煨上暖壶,掖紧了被角。风染道:小远,去帐房传我的话,支取一百两huáng金来。
第135章dòng房夜、身后事
小远很快就去帐房取来了huáng金,递给风染,问:少爷要金子gān嘛?风染在风园尊贵无比,想要什么东西只消吩咐一声,自有仆役侍从去采办,风染哪有亲自使用huáng金的机会?
风染躺在被窝里,并不去接huáng金,气息微弱地说道:你收好了,都是赏给你的。风染待自己身边的人,向来宽厚,虽然对小远不可能像对郑修年和陆绯卿那样亲厚,到底是会最后陪在自己身边的人,不妨在金钱上大大补偿小远,反正风园的钱也不是自己的,乐得慷他人之慨。
啊?小远吓得腿都软了,抱着huáng金,不知道该怎么办。
风染躺在chuáng上,问:我再问你一次,要不要留在我身边?
要。小远的声音虽然透着怯弱,但回答得极gān脆,显示出他既拿定了主意,又极端害怕的矛盾心qíng。
风染招招手,示意小远把huáng金放下,把自己扶起来半倚着chuáng头半坐着,拍了拍chuáng弦,又叫小远紧挨着自己坐下,说道:你本已回家,家里光景不好么?怎么又回来服侍人了?
小远垂着头回道:家里不是很好,本说要出去gān活的。正好陛下来招小远回去服侍少爷,给了好丰厚的佣金。
哦,多少佣金?
一个月一钱银子,做满一年就给一两五钱银子。
哈。皇帝拉人差事,就是这样的手笔!这也忒小气了!风染不自觉地轻轻嗤笑了一声,又问:他都叫你做什么?
服侍少爷啊。
没叫你监视我?就是把我素日的举动,都一五一十告诉他。
小远很认真地想了想:没有,陛下只叫我好生服侍少爷。说,若是惹到了少爷,就要杀了我。说这话时,小远一脸惊悚的表qíng,显然贺月当时威胁小远时,叫小远极度害怕。
贺月竟然没有叫小远顺便监视自己的行动?连着以前在他身周布下的暗卫也都撤除了,莫非贺月真的信任自己了?可是,自己明明是想杀贺月的!而贺月也明明知道自己是想他杀的!
风染轻轻叹了口气,便丢开了念头。在与贺月一次次的较量中,自己虽武功较高,却始终受制于贺月,斗心眼,他真不是贺月的对手,他已经认输了,也已经心灰意冷了,贺月信任他也罢,不信任也罢,都无所谓了。他这么盘问小远,只是要确定,自己身边的人,到底可以信任几分。风染说道:小远,你发誓,不把一会儿我跟你说的话告诉任何人,否则死全家!
等小远发了誓,风染轻轻说道:这huáng金呢,是给你的。你若不想留在我身边,这些huáng金也尽够你们一家生活无忧了,赶紧带着家人逃出城去,找个地方先躲起来。我会跟陛下说是我撵的你,叫他不会追究你少爷,小远不会离开的!
嗯。风染倚在chuáng头,闭着眼,歇息了一会,积攒了些jīng神,才又说道:你要是留下,那huáng金你就拿一半回家孝敬父母。我身上有病,xing子又不好,近身服侍我,是件苦差事,以后很多时候,要靠你帮扶我,我不能叫你白辛苦了。
不苦不苦,真的!风染因有洁癖症,不免特别讲究gān净,至于其它方面,全不挑剔,对下人也不刁难轻贱,待人虽然冷眉冷眼,却是从不骂人,下人做错了事只叫自己去刑房领罚。在风染之前,小远曾给几个男侍做过小厮,相比之下,真的觉得风染只是讲究gān净一些,其实很好服侍。申明完了,小远又问:另一半金子呢?
另一半,你找个地方藏起来,或是找个可靠的人帮你保管着等哪天,我死了,不管我怎么死的,哪怕被大卸八块,被烧成了灰,你都要替我收尸,悄悄给我买块墓地,让我入土为安。据凤梦大陆的传说,只有入土为安,灵魂才能重新转世为人,尽管风染并不太相信这些。
小远一听这话就哭了:不不不,少爷不会死的!快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就算有人把我埋了,你也要找机会把我挖出来重行埋进你买的墓地里。
为什么啊?已经埋了为什么还要重行挖出来再埋过?
埋在明处,只怕有那些忠臣义士们会把我掘出来鞭尸,让我死后都不得安生。你秘密给我移葬了,不叫别人知道我的墓地,坟前不要立碑,我才能得死后安宁。
小远说不出话来,只一边哭,一边点头。
风染淡淡地说道:别哭了,人都会走这步的。这话,我就跟你说一次,你要搁在心里头。等到了那一天,你一定要替我办到,别让我的尸身也被糟蹋了,别让我死得不安心。那漠然的语气,完全不像是在jiāo待自己的后事,只像是探讨该穿什么衣服似的平淡平静。
不会的!不会的!小远边哭边叫。
风染淡淡地一笑:小声,别叫人听了去!这话,你同谁也不要说,心里记着就是。他现在看着还青chūn年少,可是几年之间,他便要开始衰老了,以远快于常人的速度垂垂老去,不知道那时,贺月又会如何待他?只怕嫌弃自己都来不及吧,更不会多看自己一眼。
风染是不稀罕贺月的恩宠,但贺月的恩宠却是自己能够活下去的保证。风染清楚地知道自己一直活在大臣们的口诛笔伐之下,活在刀尖剑刃之上。现在是没有人敢动自己,然而一旦失宠,大臣们收拾一个媚惑主上的妖孽jian佞是绝不会有半点心慈手软的。便是自己在失宠之前就死了,掘坟鞭尸的事,也保不定什么时候便会发生,风染不能不预做防范。只有偷偷埋进小远置办的墓地,才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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