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染和庄总管还在冥思苦想,下面那易都统已经声音一变,大声叫了出来:大家听好了,站在墙头上的那个男宠,就是瑞亲王的叛军主帅郑染!我早就说过了,陛下宠信的男宠就是叛军主帅郑染!
庄总管和风染一听这未加掩饰的声音,立即想到了:此人乃是车文光,是瑞亲王的人!
想不到这车文光在瑞亲王死后,勤王军兵败之后,竟是投靠了威远军毛恩!庄总管和风染均是心思敏捷之人,不由同时在想:难道毛恩为什么要收留瑞亲王残部?难道毛恩也有反叛贺月之心?
毛恩究竟有没有反贺月之心,暂且不说,车文光叫那一嗓子,就够要人命的!
风园之中,知道风染即是郑染的人本来不少,但都深自忌讳,绝不敢透露半点口风。虽明知捉拿郑染的悬赏一月高于一月,却是谁也不敢去领赏。目睹了皇帝对风染的宠溺日甚一日,谁敢跟皇帝过不去?谁敢把风染即郑染的消息捅出去?到时,风染未必会死,自己却铁定会死!那赏钱领来都没机会花销。
风园之人生怕把此事捅出去惹了祸事,但风园中有一个人是从来不怕事的,那便是风染!按照风染的耿直xing子,被人揭穿了身份,多半会直承其事。庄总管生怕风染xing子发作了,赶紧抢着怒喝道:我家公子,亲手击毙瑞亲王那叛臣贼子,岂能与他同流合污,做他叛军主帅?左右,与我she杀这信口雌huáng,毁损公子清誉的妄邪妖人!
那车文光一口揭破风染曾任叛军主帅的身份,庄总管哪敢留下车文光活口,更不能给风染答话的机会!风园众护院得了命令,一阵箭矢猛she,顿时把车文光的身子she得跟刺猬一样,cha满箭矢。还连累他身周的几个威远军,一齐送命。车文光临死还在叫嚷:他就是郑染,我没说错!他身边那长随就是郑染的长随!
谁也没想到,庄总管竟然会那么着急的she杀了对方右营都统领,一时,墙里墙外都陷入沉寂。
倒是风染轻轻笑道:先生既开了头,何不杀下去?声音虽然轻,却足够墙里墙外都听清楚。
被困在夹墙通道里的威远军顿时慌了神,他们在战场上纵横驰骋,威风凛凛,却不想在bī杀一个男宠时,竟然会落入圈套,被困在这光秃秃的夹墙之间,有力施不出,还要犹如鱼ròu般任人宰割,实在是太憋屈了。于是,一些人好言相求,一些人怒骂jian佞,一些人公然叫阵:你个卑鄙男宠,就只会卖屁股讨好陛下,有本事,下来跟爷打一架!爷要打得你个贱胚满地找牙!
庄总管顾不得风染的禁忌,硬把风染从木架上拉了下来,再拉远一些,方低声劝道:公子,见好就收,放了他们,莫要惹恼了毛恩将军!
风染右臂还使不得力,只用左手狠狠摔开庄总管的手,冷冷问:我何时惹过毛恩将军了?我没惹他,他都要派来人清君侧,如今,我便惹恼了他,他还能做什么?难不成,把威远军开到风园来灭了我?那些威远军,是来杀我的,我什么不能杀他们?
公子猜得不错,毛恩将军若是把威远军开来攻打我们,我等岂有活路?
风染哈哈一声嘲笑:调动军队,那得有皇帝谕旨。军队擅离自己的驻地防地,就是叛乱!毛恩将军敢私调威远军来京城,是嫌他孙女的皇后之位坐的时间太长了?再说,毛恩回京,就只带了一千亲兵,现在这一千亲兵都在我园子里,他除了自己来,还能调谁来增援?
公子要想见他?
不想。
那公子刚还说,等毛将军来了就饶过他们?
风染道:我是不想见他,不过他必须来见我。他已无兵可调,想救他的兵,就只能自己来见我。
庄总管问:公子是想劝他放弃清君侧么?
哈。风染又是一声讥笑:先生觉得照现在这个局面,毛将军的清君侧,还清得下去么?我何须劝他?他长驻北方南枣郡,难得回京一次。皇上已经完婚数日,想必不久就会下旨,令他克日启程,赶回北方主持坐镇大局。毛将军能发动的清君侧,就这一次,败了,就再不会有第二次。至少毛将军是没机会再来第二次了。看着庄总管,yīn笑道:倒是先生,天天在我身边,随时可以再来一次清君侧。
自打知道庄总管参予了清君侧行动,风染多次挤兑庄总管,语气和言辞都极不客气。
庄总管也不是认不清形势,只是想借着说话,吸引风染的注意力,拖延时间。别让风染在一怒之下,真把那七八百威远军杀光了。若真杀了,那绝对是震惊成化城的惨案,风染绝对会激起众怒,只怕连贺月都难以保得下风染!
庄总管尚未答话,便有护院来报,说是本来在外面围着风园的威远军,已经发现里面出事了,纠集在一起,正在冲击攻打后门。
风染听了,只是淡淡地一声轻笑,吩咐白三平,带了约五十人增援后门,守紧后门即可,任是对方叫骂,也不可开门应战。又叫三个护院统领分为三队,每队三十余人,一队专巡围墙,另一个专巡各处房屋,一队总巡,若是发出外人潜入,能擒下的擒下,不能擒下的一概击杀。剩下的一百余护院便看守住被困在夹墙通道里的威远军步兵。本来用一百余人去看守七百余人,实在冒险,不过风园现在占据着地势之利,只要小心看守,防患于未然,却也勉qiáng能够承担。
风园是太子府更名而来,太子府是完全按照皇宫规格修建的,其围墙的坚固程度,凭那二三百个只拿着刀剑的威远军步兵,怎么冲击破门?风染其实并不太担心,所谓清君侧,实际已经失败,如今局面,控制在风染手中。
风染想,幸亏他是住在风园,住在按照皇宫规格修建的太子府邸里,若是换了任何一个其他的府宅,他都很难有机会反败为胜!唯有血溅五步,死不受rǔ。只有皇宫围墙才是墙高三丈,墙围三重!而且是糯米熬汁浇铸!
风染那样指挥若定,井井有条,又镇静从容,直有大将之风,看得庄总管不住地暗暗叹息:这样一个将才,本该是在前堂主事,独当一面的人,却被贺月关在后宅里,真真是可惜了!
到午时了?风染看着天光,淡淡地问。然后便吩咐膳房准备食物,让大家轮流进食,再是非常时刻,也不能让大家饿肚子。
往日里,这辰光,贺月应该已经散朝了吧?贺月应该快回风园了吧?
吩咐完了,风染招手,叫来小远,半靠在他身上:扶我回去歇歇。向庄总管道:这里,便jiāo给先生了。先生若想放了他们,尽管放便是。
庄总管有些疑惑:公子?刚才还想杀尽威远军呢,怎么转过眼不但不杀,还允许自己放他们逃走?
风染淡淡地一笑,先前那些闪烁着凛然战意的容光已然散去,只剩下一脸死寂:照我的意思,是要杀了他们。他绝不能容忍屑小之辈在他跟前放肆。一般护院,能用到弓箭的时候不多,因此风园的弓箭存量不够,风染才要拆假山山石,煮开滚油备用,他不是虚张声势,是真的想杀人!风染顿了顿又道:我若杀了他们,只怕先生不好跟毛将军jiāo待。我有求于先生,自当送先生一个人qíng,只望先生不要忘了曾答应过我的事。扶着小远离去,这番诱敌奔跑,再加督战,身体实在损耗太多,都快站不住了。
留下的烂摊子,就让贺月去头痛吧。
第145章就死
真是玲珑剔透的心肝,把什么都看得清楚雪亮。庄总管看着小远扶着风染,渐渐离开的背影,冷清伶仃,却又挺得那般笔直,傲骨粼峋。庄总管并没有立即释放被困的威远军,只是喊了话,叫大家安心呆在夹墙通道里,等毛将军来救他们,只要不轻举妄动,风园就不伤人。
回到寝宫,被暖气一薰,只薰得风染一阵猛咳,小远服侍人倒是把好手,一边给风染抹胸捶背,助风染顺气,一边快手快脚给宽了外裳,把风染扶上chuáng躺下,又拿来痰盂,给风染接了痰,道:你早上都没吃东西,我叫齐姑姑给你做点清淡的少少爷!你吐血了!我去叫太医!风染病重那夜,太医被召进园来,便一直住在园中,贺月生怕风染病势有变,一直不肯放太医回家。
吐没吐血,风染自己心头清楚,喘道:小远,哪都别去,好生守着我。他太虚弱了,想有个人守在自己身边。
小远哭了起来,拉着风染的手,道:少爷少爷你要好起来!你要好起来!
风染躺在chuáng上,脸色苍白灰暗,不住地问:什么时辰了?
小远看着沙漏回道:少爷,午时一刻了。少爷,午时二刻了。午时三刻了。
从朝堂到风园,再是闲庭信步,也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走到了。午时散朝,足足过了三刻时间,贺月仍是不见踪影。风染渐渐平静了下来,想:贺月迟迟不来,是因为他还没有死吧?就算是毛恩发动的清君侧,时至午时三刻,清君侧的行动想必已经得到了贺月的默许了吧?在君臣对峙和护着自己的矛盾中,贺月终究选择了让臣下除掉自己以缓和君臣关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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