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安帝yīn沉着脸疾步走到风染跟前,用力把撕碎的文书狠狠扔向风染头上。只是熙安帝并没有练过武,文书不过就是一张宣纸,还被撕碎了,更加轻飘飘的不着力,还没飞到风染头上就散开了,再被山风一chuī,顿时就不见踪影了。
熙安帝居高临下地蔑视着风染说道:“放肆!少在这里仗别国的势!”熙安帝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索云国皇帝的位置,只见贺月端坐着,一脸平静地看着自己和风染,看不出喜怒。熙安帝顿了顿又哼道:“有胆子来我国皇宫当面把话说清楚,别做这些藏头露尾的事!哼!”
风染等熙安帝去得远了,方站起来,弯腰拂去膝上的尘土,复又走回自己的位置来。
贺月用极轻的声音,淡淡笑道:“此事,你cao之过急了。”诈死三年归来便要和离,本就让女方大失颜面,这和离的要求还在众目眈眈之下提出来,对方就是个面人儿怕也要生出火气来,何况对方是一国之君,是这次鼎山集会的召集国!只是贺月说那话的语气极是随意,仿佛跟亲近的人随口说笑的样子。
风染看着熙安帝一行越走越远,在位置上坐了下来,只当没听见贺月说的话。他对公主,什么感觉都没有,不恨不厌不喜,他要和离,全是为了陆绯卿,跟旁边那个人半点关系也没有,那个人却一副忍不住笑逐颜开的样子。
灭亡六国看着一国又一国的皇帝和大臣离开,脸色一分分黑了下去,瞪向风染的眼神便渐渐显得越来越狠厉。
贺月有些暗暗叫苦:虽然风染用帮助复国解决了汀国等国想bī迫yīn国废除新法的危机,方法手段极其高明,但显然灭亡六国的亡君太子皇子们也不是好惹的,叫人家在百忙之中到鼎山上空跑一趟,那是绝对行不通的。灭亡六国虽失去了国土,但军队撤出了不少,他们若是联起手来,要灭掉一个yīn国还是绰绰有余的。
直到熙安帝一行走远了,不见踪影了,风染才转头看向贺月,迎着贺月的目光,眉眼一挑,问道:“陛下怎么不走?”在场诸国中,只剩下yīn国和索云国两个有国土的国家。
“二殿下也没走。”
风染拿眼扫了一下灭亡六国,说道:“风染需要给他们一个jiāo待。”
“我陪你。”贺月的语气很随意,态度仿佛是跟朋友jiāo谈一般自然随意亲近而理所当然。
明明是很寻常的三个字,很寻常的一句回答,风染听在耳里,忽然有种感动。在这个时候留下来,就要陪着自己一起承担帮助灭亡六国复国的重任,陪着自己给灭亡六国一个jiāo待。贺月什么话都没有问,就留下来了。虽然风染之前确实有将索云国计算在内,但在贺月表态之前,风染终是有些不太肯定。听了那三个字,风染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心里溢出来,充盈而踏实。
风染站起身,向灭亡六国抱拳一揖:“各位陛下殿下,风染既然邀请大家来商讨复国事宜,自会给大家一个jiāo待。不过有些事须得先行与成德陛下商谈一下,请各位稍安。”言毕,率先向鼎山山上走去。
贺月没有迟疑,向灭亡六国礼貌xing地揖了揖手,跟着风染向山上走去。
贺月和风染带来的侍从侍卫们都还侍立在会场上,灭亡六国倒不怕贺月和风染借机开溜。
半山腰还有六位亡国之主等着他们回话,两个人便不敢担误时间,一前一后施展轻功飞奔上山。
距离风染夺得江湖前十高手,登临鼎山之巅,仰天长笑已经过去了七年。风染微微低头,俯瞰着脚下的鼎山,再度登临,从鼎山之巅望下去,山峦重叠,烟霭浩渺,景色跟七年前并没有多少变化,只是更葱郁了一些。凤梦河山如此壮丽锦绣,登高一望,顿觉心胸开宽,心绪舒畅。极目远眺,天与地jiāo汇成一幅壮阔魄丽画卷,赏心悦目。
只可惜,这画卷一直以来四分五裂,从未完整过,现今更被雾黑铁蹄qiáng占割剧,奴役蹂躏。作为一个兵家,一个凤梦人,何忍?何甘?何堪?风染更是坚定了自己的主意。
“风染。”
风染闻声回过头来,就看见贺月站在自己身后一丈开外,仿佛就是那年站立的位置,在一棵挺直青翠的松树下。
那一年,贺月是太子,如今,他是皇帝,就算登临鼎山之巅,他也不会走到悬崖边向下俯视,他肩负着一个国家的兴亡,不立危地。他的武功跟风染相比,差太多了,跟着风染一路运使轻功飞纵上来,风染气定神闲,贺月不但落后一大截,还喘息不止。
那一年,仰天长笑的少年,此刻素衣银甲,血色缨络,深红披风,默默地俯视着山下,安静肃穆,宛如俯瞰着芸芸苍生。被悬崖下倒卷上来的凛洌山风chuī拂着,衣袂猎猎,铠甲铮铮,浑身透出成熟gān练,jīng明稳重的气息。以前看着俊美的脸庞,在铠甲的映衬下,陡然间刚硬得象刀削的一般棱角森然,只有脸上那凛然不屈,桀骜不羁的神色,还分明是旧时的模样。
两个人这么对视着,到底是风染先开口,问:“你国的新法可有实施下去?”
“不顺利,不过还算实施下去了,yīn国呢?”
“废了,已经形同空文。”实施新法时,风染回到yīn国才不过一个多月,能做多少准备?能抓到多少实权?能笼罗多少人心?风染不顾一切,qiángbī着父皇下了实施新法的谕旨,结果,只是迎来了朝堂和贵族们的激烈反对,新法完全不能自上而下地推行不下去。失败一早就在风染的预料之中,在最初提拔了几个有实力的庶族官吏之后,风染并没有qiáng推新法。
贺月笑道:“你傻了,既然已经失败了,刚才为什么不直接承认下旨废除新法好了?”挨了保守五国那么多的rǔ骂,竟是白挨了。在他身边三年,风染连个顺势而为都没学会?
第203章试探
风染转开头,淡淡道:“我是怕陛下独力难支。”
在漆黑长路中前行,身边有个人,就不会觉得孤单,就会有百倍勇气。笑意不觉爬上了贺月的脸:“你才回去几天就宣布实施新政,还是太急燥了,我已经准备了两年还不敢轻举妄动呢。”
“准备了两年,才废除掉一条服色限制。”风染轻轻一笑,问:“陛下准备温吞到几时才伤筋动骨?我是急燥了些,不过是抛个砖,开个路而已。”贺月处理政事,批阅奏折,跟庄总管商议政事时,从来不避风染,贺月在做什么,想做什么,风染在一边一言不地看得听得一清二楚。
风染觑准时机在yīn国率先颁布实施新法的旨意,并不是真要在yīn国实施推行新法,他也知道,在yīn国实施新法的基础太薄弱了,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他硬着头皮,讨下旨意,非要颁布实施新法,用意不过是探石问路,想看看在剩下的凤梦六国里,究竟会有几个国家赞成或追随实施新法。
贺月笑道:“风染!”贺月忽然有种遇到了知己的感觉,既感激又喜悦。在茫茫人世中,遇到这么一个人,何其幸运!这个知他心意抱负的人,还愿意做他的剑,给他开路,甚至替他扛下保守五国的质问和责难。
风染复又回身,遥眺着鼎山下的山山水水,问:“请问成德陛下,当雾黑退军之时,如果一路乘胜追击,纵不能收复嘉国全境,至少也有希望收复嘉国都城。可是索云各军为何只追击至南枣郡便即止步不前了?”
那还用问?自然是因为索云各方联军,再追下去就过界了,索云各军和汀国援军只能停步不前。只有嘉国军队追了上去,结果又被雾黑大军给杀了回来!自己一番苦战之后,眼睁睁看着失去收复都城从而复国的机会,气得耀乾帝想吐血。
凤梦十三国号称同血同宗,同祖同源,并不是光说说。除了种族一脉相承,风俗相近,法度相似之外,十三国之间私下打得你死我活,表面上还是客客气气,没有正当的理由,是不敢冒然侵出别国领土的,不然便会被其他国家群起而攻。
当年索云国对yīn国用兵,那是yīn国单方面悍然中止废除了两国的藩宗关系,是yīn国理亏在前,又拒不jiāo出损害两国关系的罪魁祸去做质子,索云国出兵的理由表面上是冠冕堂皇的,其他国家无可指责。
没有天大的理由,凤梦十三国之间不会轻易侵入别国领土,更别提遑论灭国。这也是像yīn国,弘国这类积弱积贫的小国未被qiáng国灭亡的存国之道。就算嘉、昊、奉和三国被雾黑灭了,但是索云、荣、乌三国军队在追击至边界时,还是不约而同地停步不前。如今剩余七国都眼睁睁看着,谁敢率先踏步亡国领土?或者说,将以什么样的方式和目的去踏足亡国领土?
答案明摆着,风染并不需要答案,又问:“我凤梦十三国共同对抗雾黑王朝一国,谁更有优势?”虽然凤梦大陆的国家多,但是没有统一的领袖,又人心不齐,再加诸多条款约束,更有各自的利益纷争和恩怨仇恨,自是免不了各种内斗内耗,哪里能够跟统一一国相比?答案仍旧明摆着,无须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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