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一边斯文地吃着,一边问:“刚风将军不是奇怪,将军明明辞官之后再越境过界的,索云国为什么还会赔了我国三座城池,十万石粮?”
“还请公主殿下赐教。”风染的语气充满了客气疏离,完全不像是跟自己妻子说话的样子。
“本宫叫人去界碑那问过你们索云军营,大家都说亲眼见着将军写下的辞官血,这个想必不会是假的。”
风染轻轻放下筷子,道:“公主殿下既已查知在下已经辞官,为何还一直关押着在下不放?”语气大不痛快。
幻沙并没有回答风染,也放下筷子,隔着两张桌子,望着风染,淡淡道:“本宫想知道成德陛下是个什么想法,便一早派了人去成化城里打探。”说到这里顿了顿,方接着说道:“据回报,说成德陛下没有允准风将军的辞官。有大臣劝说成德陛下允准了将军的辞官,才好避免两国纠纷。风将军猜成德陛下是怎么回复的?”
反正辞官的血已经写了,这官便已经算是辞了,贺月不允准辞官,大约以后是不准备启复他了吧?这是要断绝他回朝的退路吧?不再信任自己,自然是不希望他再回去碍眼吧?风染本就有些担心贺月会不再信任他,这一下仿佛得到了印证,越加的灰了心,完全没心思跟公主玩猜猜猜的把戏,只淡淡道:“猜不着。”
公主清了清嗓子,忽然放粗了声音说道:“放屁!朕不允他辞官,他便得给朕回来!他跑到天涯海角,也得给朕回来,也是朕的人!”
风染瞠目瞪着公主,没反应过来。
幻沙恢复了女声,哈哈一笑说道:“据说,这是成德陛下在朝堂上大发雷霆时说的原话。本宫没有亲见,想必学得不像。”
不允准辞官的后果,也有两种,一种是官员再不愿意,也得继续做官做下去,一种是qiáng行辞官,今后永不启复。风染有些惊讶,想不到贺月竟然不是要断他启复的退路,而是真的不允许他辞官?贺月还是信任他的吗?
幻沙公主深深地看着风染,幽幽叹息道:“成德陛下这是对风将军还恋恋不忘,还没有玩够,还惦记呢!还舍不得放手啊!”
风染几步就窜到幻沙公主面前,涨红了脸,怒瞪着幻沙公主。
第286章对赐婚的理解
幻沙公主毫不畏惧地回瞪着风染,浑身散发出一股冷厉的气质:“想打本宫?你在本宫面前,还算个男人么?本宫哪句话说错了?”
风染想着好男不跟女斗,又是他亏负了公主,便忍下气,松开攥紧了的拳头,回身坐到位子上,冷冷道:“公主殿下请自重!”
“本宫有哪点不自重了?”幻沙公主站起身来,隔着桌子,站在风染对面,毫不避讳地直视着风染:“不自重的,是风将军和成德陛下吧?!”幻沙公主的音色少有女子的尖锐高亢,颇有些低沉暗哑,嗓音中却也有着一般女子所没有的威摄:“本宫与将军两国联姻,三媒六礼。本宫与将军灵位三拜天地,大礼方成。本宫的名字,早已写入你风氏族谱。要说将军是谁的人,也应该是本宫的人!将军即便跟成德有了一腿,也不过是私相野合,于qíng于理于法于礼尽皆不合!你们,才是……”说到这里,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作为一个尊贵的公主,底下的话实在说不出口了。尽管从战事一开始,公主就进入了军营,跟这些粗卑野蛮的兵卒相处了相近两年,可公主到底还是女孩子,碍于身份,一向矜持着。
公主的话再是没有说出口,风染也料到不是什么好话,寒着脸,站起身,向公主一揖道:“在下告辞了,公主殿下请自便。”说完,挺直了身子,便往帅帐外行去。他与贺月间的纠葛,不屑跟外人辩解,却也容不得人羞rǔ。
“站住!”
风染站是站住了,并没有回头,说道:“是在下高攀不上公主,愿求和离。愿公主另觅良人,和顺美满。”
幻沙幽幽道:“本宫有哪里比不上索云国的庶出公主了?将军这是急着和离了,才好做索云国的驸马吧?”
做索云国的驸马?风染只听得一头雾水,完全不能理解是什么意思,只得退了回来,道:“此话何意?还请公主殿下明言。”
“本宫相请将军,自是有事要谈。将军请坐罢。”
风染有些警惕地退回来复又坐下,道:“公主殿下若再出一言轻rǔ,在下必不奉陪。”
就着烛光,幻沙打量着风染,只觉得风染并没有寻常男宠的yīn柔艳丽,倒是更见硬朗挺拔,风采更胜往昔,幻沙公主的心头不由得柔软了。
当年她女扮男装跑到鼎山看江湖高手比试大会的热闹,看着风染一路过关斩将,轮轮胜出,少年郎冷漠高傲,神采飞扬,深深印进了公主的心田。不过公主自知身份,从来不敢有什么想法。不想三年后,yīn国为风染招亲,公主顾不得羞涩,便求着熙安派使应亲。以汀国的实力,果然雀屏中选。那时的幻沙公主满心欢喜,以为好事得偕,哪料到会有后来的种种变故。
幻沙公主也坐回了自己的位子道:“方才本宫一时气恼,多有冒犯,还请风将军勿怪。吃点菜,消消气吧。”
公主既然赔了礼,风染也不好端着,只得提起筷子又吃。只是刚被公主当面羞rǔ了,心qíng不痛快,哪有心思吃东西,只拣清淡小菜夹了几筷子吃。
公主大约也没什么心qíng吃菜,胡乱吃了几口,说道:“成德陛下不允将军辞官,将军便是以索云国兵马都统帅越界过境的。以将军的身份越界过来,就是对我汀国的极大挑衅,不是三座城池就能解决的问题……”
风染清楚如果自己以都统帅的身份偷偷越界过境是极其严重的事,并不是三座城池就能摆平的。如果在雾黑入侵以前,自己偷偷越界了,大不了两国开战,打到对方放人为止,岂会割城赔粮?可如今中路三国合力抗抵雾黑入侵,三国虽未正式结盟,却是实质xing的盟国关系,索云还需要汀国出力防守住东北方的万青山一段和赤麟江中游一段。既然是盟国关系,便须得给盟国必要的尊重和地位。风染不由分辩道:“在下是辞官后过界的,并无挑衅冒犯之意。”
幻沙并不理会风染的辩解,继续说道:“……索云给我国的解释是:将军是由成德陛下授意,借追杀嘉国乱军为由,偷偷越界过境来,想让将军私底与本宫商议和离之事,因事关本宫体面,才未事先向我国发出照会。”
哪有此事!奉命追杀嘉国乱军是真,哪有奉命前来商议和离之事?他和不和离,还轮不到贺月来管。风染自然不会把这些话说出来,但他不善伪作,脸上便不由得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幻沙公主看在眼里,心头的希望便多了一分,说道:“论理,皇帝是不能gān涉臣子婚事的。不过索云方也给出了解释。据说,是成德陛下准备向风将军赐婚索云公主,所以才要下令风将军尽快与本宫商议和离之事。”
“赐婚索云公主?!”风染惊讶得好半天才收敛了神色。风染自幼长在皇宫,又吃了不少皇宫女人的苦头,对那些矫揉造作的皇宫女人极是反感,但对像幻沙公主这样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倒不觉得厌烦。风染坚持要和离,只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和寿数并不适合做女人的丈夫,便是娶个妾,都觉得是耽误祸害了人家女子,他担不起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风染不愿意耽误祸害幻沙公主,自然也不想耽误祸害索云公主。再说,在他离开成化城之前,哪有听说过赐婚之事?
幻沙公主说道:“你们索云国替将军偷偷越界入境之事做出了解释,承认礼数有亏,我国不好深究,只能接受三座城池,十万石粮食的赔偿。”顿了顿,又道:“今日置席,便是为了本宫与将军商议和离之事……”她有些圆润的脸庞,忽地微微一红,又渐渐苍白了下去,轻咬着红唇,有些说不下去了。她选择的男子,带给她的只有耻rǔ,先是望门寡,其后“养病归来”对自己不管不顾,使得自己形同弃妇。天下有哪个驸马敢这样对待公主?
风染并没有听清幻沙在说什么,满脑子兀自在想:贺月为什么会忽然想起赐婚于他?
是不是贺月对自己不信任了,但又想利用自己在军政方面的能力,才要借着赐婚,好把自己套在索云国为他出力?除此之外,风染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理由。贺月是真的彻底的不信任自己了吧?自己在鼎山上掏心掏肺的一席话,只是打动贺月一时,君王的信任,比君王的恩qíng更难持久。
贺月自己的公主还小,能嫁给自己的只有长公主。贺月明知道自己的身体qíng况和寿数,全然不顾自家皇妹的幸福,还是要把长公主嫁与自己,只能说,贺月确实看重自己的统军才能,要借重自己以抵抗住雾黑蛮子的入侵,以最终实现一统凤梦的目标。至少要借重自己实现版图上的大一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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