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风染的衣奁里,全是贺月的衣服,再怎么换,穿出来都是这种效果,没有哪件衣服不一样。
庄总管低声道:老朽暗地里,给公子做了几套衣服,公子要不要换一套?
风染脸色一肃:庄先生,你这可是违旨不遵!贺月是明明白白吩咐过庄总管,不许给自己做新衣服的,庄总管居然敢阳奉yīn为。风染脸色一肃,顿时把庄总管吓得不轻:老朽事先备下衣服,只是想总有事出非常的时候,到时可以应个急。面见太后,公子还是该穿合体的衣服为宜。
风染忽然轻轻一笑,说道:放心,我不会告发先生违旨。语气中透出淡淡的顽皮意味。
不知道为什么,庄总管觉得自己被风染晃花了一下眼睛,风染刚才笑了吗?那么冷冷淡淡的人,居然会笑吗?居然会跟他开玩笑吗?
庄总管还没有反应过来,又听风染恢复了常态,冷冷道:既是皇帝陛下叫我只能穿他的衣服,我便该当遵旨才是。说完便要走出去,庄总管赶紧又问道:公子,头发要不要梳一下?
风染入府之时,亲手解除腰带,拔下簪子之后,便一直未束腰带,一头长发也一直披散着,只用绸带在脑后略略束扎了一下。
庄总管续道:老朽新买了一根玉簪,公子要不要先用着?
风染淡淡问:我若拿先生的簪子刺杀了陛下,先生有几个脑袋?
公子说笑了。
先生这么想,陛下可不是这么想的。陛下既不许我簪发,我不簪便是。风染说着,便走了出去。内力尚在时,任何东西在他手里都可以化为利器,他要接近贺月,就必须得解除武装,化去内力。在陆绯卿逃走那夜,风染曾以一柄劣质玉簪挟持过贺月,差点要了贺月的命。此后,贺月化了自己的内力与风染练双修功法,对风染的随身之物更是小心在意,除了衣衫之外,不允许风染身上有任何的硬物,长物,异物。
穿着贺月的衣服,披散着头发,他平时便是这么伴驾贺月的,太后驾临,又何必另做装扮?
庄总管磨磨蹭蹭,故意落在风染和姚尚身后一段距离,趁姚尚没注意,随手召近一个仆役,附耳低语了几句,那仆役便飞快地跑开了。
姚尚一直是服侍太后的,原是从太子府被带进皇宫的内侍,对太子府的地形路径也极熟悉,带着风染从容苑走向前堂正门,一路上回头打量了风染几次,愣没看出来风染的整理仪容到底整理了什么地方?不过他却很清楚,就目前风染这副样子去见太后,却是不妥之至,他得小心了。
太子府门前的整条街道都被御前护卫们禁制清场了,太后的鸾驾停在太子府正大门外,足足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才远远看见一老一少带着一群男女迎了出来,在鸾辇前一字排开,跪下磕头道:糙民恭迎太后娘娘凤驾。只是糙民两个字似乎杂了其他的音节,莫非还有人不是糙民?
太后轻轻哼了一声,太后身边的掌事女官冯紫嫣说道:哼!接个驾这么慢腾腾的,让太后娘娘等候这许久,太子府没有主子,这上上下下的奴才都松散起来,不象话了!
庄总管跪伏着奏禀道:是,娘娘教训得是,糙民回头定当对下人严加训导。
太后瞟了一眼冯紫嫣,冯紫嫣会意,说道:想必,你便是太子府的庄总管大人吧?
不敢,正是糙民。
冯紫嫣问道:咱们宫里可是听说了,现今在这太子府里主事的,是一位总掌事大人,不知是哪一位?主事和管事一字之差,意思大不相同,主事是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喜好去行事的,管事就只能按照主家的意志去管理办事。
风染从一字排开的人丛中膝行一步,越众而出,应道:风染恭迎太后凤驾。
大胆!冯紫嫣叱道:太后座前,敢自称名讳!
太后容禀,风染并非索云国人。他不是索云国的人,因此,他从不对贺月称糙民或下官。
哦,那是哪国人?
风染的yīn国两个字差点冲口而出,但想他在yīn国是已死之人,他也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一个yīn国的二皇子做了索云国皇帝的男宠,徒使yīn国皇族蒙羞,回道:风染乃无国之人。
在凤梦大陆,为了逃避各国税赋,做无国之人的也不在少数。不过这些人一般生活在两国或数国jiāo界的崇山峻岭或偏僻的小村落之中,无国之人不能进入任何一个国家的繁华城镇,虽逃避了税赋,求生却更加艰苦。
无国之人?冯紫嫣说道:既已做了我索云国太子府的总掌事,便该当加入我索云国国藉。
风染跪伏着不动。
冯紫嫣作色道:我堂堂索云国,位居凤梦大陆中央,幅源辽阔,国力qiáng盛,百姓富足,难道你还不愿意加入?
凤梦大陆十三国之间连年战乱,国库虚耗,兵多力弱,贵庶分化,贵族花天酒地,庶民民不聊生,冯紫嫣一个小小皇宫女官,目光短浅,无知无识,才敢那么理直气壮地自称索云国国力qiáng盛,百姓富足,敢qíng,她还真把风染当做生活在僻远山村的无国之人了?
大约这话说得太大了,太后有些挂不住了,轻轻道:嫣儿,进去再说。把她太后凉在大街上,属下女官跟个男宠斤斤计较地争一些jī毛蒜皮的小事,成什么体统?她今天来,是要办正事的,想收拾男宠么,以后有的是机会,不必急于一时。
凤辇抬进太子府的大门,太后就从凤辇上下来了,由女侍扶着,一路慢慢走向前堂前厅。
这一路慢慢行来,觉得太子府的景色和布局还跟从前一样,太后只觉得有些感慨唏嘘,不过六年的时光,太子府就全然物是人非了。刚在府外,扫了一眼迎出来的掌事们,皆不是她从前用的旧人了。
六年之前,她还是太子府的太子妃,一转眼,她已经是太后了!
算算看,她十九岁嫁进太子府,到四十二岁跟着皇帝丈夫搬进皇宫,她在太子府足足生活了二十三年,那是她的青chūn岁月啊!太子府的一景一物在她还是那么熟悉亲切,而她的青chūn,她的丈夫都已经一去不回了。
她做了二十三年的太子妃,曾经她朝盼暮盼,盼着成为皇后,想不到她只做了不到五年的皇后!六年后,重新踏足她曾生活了二十三年的地方,却是以太后的身份。
世事变迁,这怎不令她感慨?
在前厅落了坐,女侍们敬上茶,太后慢悠悠地品了茶,歇息得气定神闲,方吩咐道:宣。
这次由风染打头,带着庄总管和府里有头有脸的大掌事们进来拜跪参见太后。太后不说话,只把手轻轻地摆了一下,她身边的女官冯紫嫣便说道:除总掌事之外,其余人等,均可退下,厅外伺候。
待众人退出厅外,冯紫嫣说道:总掌事大人,太后有旨,命你抬起头来。
第82章太后亲接风染入宫
风染抬起头,目光淡淡地扫了一下座上的太后。只见太后保养得宜,看上去不过三十多岁的样子,体型微显富态,姿态优雅地坐在主位上,冷冷淡淡的神色透出雍容华贵的风仪,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良久无言。
太后按照凤梦大陆的传统,高耸的云鬃上未饰钗环,只簪着一红一白两朵绢花,穿着素色的衣服,代表着她重丧期未亡人的身份,给人一种哀伤沉痛的感觉。
看见太后这身打份,风染才恍然醒起,是他的绯儿,杀了眼前这个女人的丈夫,而他,一心一意想把那杀人的凶手救出去,想让亡者血仇永沉!
风染的目光微微向下,心里有些愧疚。
大约是想用静默的气氛威压风染,沉默了许久,太后才向冯紫嫣说道:你问他,是不是刚从龙chuáng上下来?还是平时就用这副样子媚惑皇帝?
冯紫嫣一字不易地转述了一遍,风染跪着,不动不语。他刚还对太后有几分愧疚,可这女人一开口就如此羞rǔ于他,顿时把那些愧疚抵消了。
太后也没想等风染回答,又向冯紫嫣评价道:模样儿倒一般,却是个会勾人的,这副轻狂慵懒的样子,让人看了,就我见犹怜,何况皇帝了。
冯紫嫣应道:娘娘说得是。
太后轻轻地叹了一声,说道:跟他说,既是皇帝喜欢,哀家也不为难他,叫他放宽心。等女官转述了,太后又道:跟他说,哀家此来,只有句话问他。他到底是个什么来历,怎么到太子府来的,须得jiāo待清楚。即便是无国之人,到底在哪出生?在哪长大?家中还有何人?可有读书识字?怎么到成化城来的?在城里识得何人?又是怎么进府的?也须得一样一样jiāo待清楚。她是太后,身份尊贵无比,不屑于直接跟低贱的男宠说话,虽然明明面对着面,大家都听得见,她却需要女官转述。
太后今天是来查风染的根底来的?
等女官转述完,满厅人的眼光都集中在风染身上。最近住在太子府里的男宠妖媚惑主,勾引皇帝荒废朝政,躲在太子府里纵yù欢娱的各种传言甚嚣尘上,大家都很好奇,能把皇帝迷得三魂五道的男子不知如何美艳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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