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伙人赶到金陵的时候已经是初夏了。由于他们这群爱国志士没有经过任何的官方手续,气势上又颇具匪气,以至于让金陵的守门官兵们如临大敌,以为铁真再度攻城了。
林然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向守城人挥手示意,讲了老半天,也没能说清这从天而降的外援到底是哪里来的,但好歹是让他们相信了这是一批志愿报国的爱国志士。宋景很快便听说了林然平安回来的消息,骑着一匹马一路狂奔,等着宋景一路气喘吁吁地赶到城墙脚下的时候,却又突然有了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一瞬间顿在了墙下,失去了迈开脚的力气。
林然真的是在上面吗?现在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宋景第一次知道自己是个这么胆小的人,心心念念的人就在上面,他却没有了上楼的勇气。宋景还在楼下踯躅,但他心中的那个英雄已经一步一步地向他走了下来。
林然背着光,因为一直在外面风吹日晒,看起来黑了不少,没了以前那种精致的,笑一笑就能将小姑娘魂勾走的感觉,头发也没怎么梳好,衣服看着是破旧的,外衣随意地披在身上,他嘴角噙着一抹笑,盯着已经怔住了的宋景,走得缓慢又坚定。
宋景抬起头,突然就觉得眼睛有些湿了,他张开了双手,打算将那个正一步步走在他心尖上的人揽进怀中,之后无论发生了什么,再也不会放开他。
第80章 第八十章
张梓淇从汴京城出来后,他觉得自己像是一缕不配存于世上的游魂。张梓淇心里知道自己应该先去金陵与宋景等人会合,将这边的情况和所发生的事□□无巨细地告诉宋景,以此来准备下一步的动向。他还要去看望一下吴梓等人,不知他们有没有顺利从生门逃生。
或许,生门压根就不存在吧。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妄念罢了。张梓淇一脚踩在死门上,最后却活在了桃源梦中,那么同为布阵人的,往生门出逃的吴梓到底会碰见怎样的命运呢?张梓淇有点不敢想,也不愿去想,他第一次,希望自己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用想,也什么都不用去管。
假如我真的只是一缕和世界再无瓜葛的幽魂,我又要去哪里呢?张梓淇这个想法一旦出来后便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了,他无法抑制地想,“我要是一缕幽魂,我就每天都飘在苏远的身边,光是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就能满足得不得了。”
张梓淇生平第一次,顺着自己的心,全心全意地,只跟着自己的心中。他写了封信递到了驿站,也懒得去想这个战乱的时候的信件到底能不能送出去,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和苏远见面。
想找苏远倒不是什么难事,传说是真的,张梓淇虽然没能拥有那双如许倧一般的眼睛,但他明显地能够感受到,天道设在他身上关于算命的限制消失了,他那曾经时聋时不聋的耳朵变得聪颖了许多,算命对于他来说不再是冒天下大不韪的禁忌,反过来说,即他本身已经成为了一个冒天下大不韪的禁忌。
张梓淇成功算到了苏远的具体位置,仔细将铜钱收好然后上路。
他恨不得自己能长出一双翅膀,然后能早日飞到苏远的身旁。毕竟像他这样的禁忌,是要被天道所强行清除的。他只希望,在被抹除之前,能与苏远再见最后的一面。他的一生,只剩这么点念想了。
苏远现在跟着哈尔玛一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以雷霆手段处理了不少的,满是缝的贵族。因此两个人也招了不少人的记恨。
苏远孤家寡人一个,对于别人的记恨并不是很在意,现在的哈尔玛已经非常地信任他了,两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苏远对于哈尔玛给自己布置好的保护还是放心的。
苏远千算万算,怎么都没料到,他心上唯一的软肋,会孤身一人来到这里,穿越人海,不远万里,向着自己奔来。
苏远从未被人如此珍重地对待过,只好诚惶诚恐地接过这颗真心,却又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了,不管放在哪里,都配不上他。
张梓淇是在一个深夜到的,也不知他是如何穿过了大蒙帐内的重重阻碍,来到了苏远所住的房门前。苏远正好那天觉得有点闷,没怎么睡好,于是他走出了帐篷,打算出个门吹吹风。然后苏远就听到了一个有点粗重的呼吸声。
张梓淇站在苏远的帐外,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进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么进去。他只好静静地站在外面,眺望着大蒙的天。
夏日夜里,天很高风夜很轻,月色像是微风一般,轻轻柔柔地照亮着这个世界。张梓淇抬起头,他的头顶上有一片璀璨的星河。整个世界在这一刻是如此安静,又是如此温柔。如此的,令人眷恋。
再然后,苏远就出门了,像是杂剧里的男主角突然登场,在这个一切都如梦一般的绮丽的夜里。苏远走出门,张梓淇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不想泄露出自己那梗在喉咙里的声音。但苏远还是听见了,苏远歪着头,对着他的方向。
张梓淇轻轻说了一句,“对不起苏远,我失约了。我不想等了。”
苏远脸上永远波澜不惊的表情裂开了,他微微向前伸出了手,张梓淇将他的手握在了手中,两个人的手都是凉的,谁也没有再继续出声,直到那交握住的手变热了一点,苏远才仿佛是突然缓过了神来一般,用力将张梓淇拉入了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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