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萧却不为所动,眸中带了一丝探究,紧紧盯着凤王的反应:“我那仆人虽入了虎口,险些丧命,但苍天有眼,实是万幸,山神感他孝心,显了灵将人救下。如今,他已被好好安置在我东宫内院中。”
随着他的话,凤王双目渐渐睁大,脸色巨变,虽qiáng作镇静,仍掩饰不住震惊中带些恐慌的神qíng。
路萧仍然笑着,目光却凛冽非常,步步紧bī:
“凤王以为,若是我的下人站出来,揭发那猎户恶行令天下人知晓……他该是如何下场?”
凤王猛地站起,动作之大,甚至撞翻了椅子。
他退后两步,伸手直指路萧,手臂却不住颤抖着:“你……你……你说什么?”
“我说,”路萧直视凤王,一字一顿道:
“他,还,活,着。”
他多次试探,假作中毒,都不过是扰乱凤王的连环计。
而这,才是他击破凤王心理防线的最后杀手锏,与最重要的目的。
两日后,王储终于痊愈。凤王再度筑起高台,与路萧签下和约。
楚国最终下令退出凤国国境,鸣金收兵。
而凤楚之间,多年壁垒终于打破,得以进行正常商业往来。
“凤王缘何……会主动提出要让凤二回国?”
回楚国的路上,白雁行忍不住问道。
凤王处处遭楚国掣肘之下,无可奈何依楚国的条件签下和约。但他知道,除了通商以外,路萧还与凤王秘密谈拢了另一个条件,那便是不久以后,向天下人宣布凤二王子仍然活在人世的事。
如此一来,楚国初时的不义之名便终于可洗脱。
但凤王室的信誉,必将大大受损。
“他是怕凤二在我手中,对凤国更加不利。与其等着我利用凤二做出什么举动,或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不若自己承认凤玄亭还活着。让他们来解释凤二王子为什么会死而复生,总好过被我们揭穿。到那时,不但和谈破裂,凤国也会军心大乱。”
幸而凤王并不知道……他绝不会利用凤二做这样的事。
“那……就这样放凤二回去,当初诈和一事,岂不是随他们掩瞒了么?”
“……”路萧垂下脸,轻声哀求,“雁行哥哥,我只想他好好的。”
他当然大可以利用凤二将凤国置于不利舆论中,甚至能凭这一事叫凤国彻底失去民心。
但若真的bī急了凤王……他会对凤二做出什么?凤二回到凤国后,又该如何自处?
他看似毫不在乎地要挟着凤王,皆不过因为无人知晓他隐秘的感qíng。其实他一点儿险也不敢冒,只想凤二好好的。
幸好这个最大的破绽,凤王并没有看出来。
白雁行见他如此,也不再多说什么。
毕竟他只要看到最终结果仍是对楚国有利的。当初的是是非非,也就不必太在意了。
他如今只希望,凤二能快些离开,那么一切就仍能回到正轨上
第014章你走吧,爱还没有烧完(一)
凤二很多年后都记得那个七夕。
他一早醒来,如往常一般练剑,看书。
直到远处传来喧闹的鞭pào声,他才莫名地抬起头,察觉有些不对。
疑惑地从窗中扫视一圈庭院,没有暗卫的影子。
他思考了一会儿今天是什么日子,无果,最终决定低头继续看书。
就在这时,背后突然一沉。
他惊了一下,本能地将人推开,这才后知后觉,是熟悉的温度和气息,让他怔忡。
这个人,回来了……
“我回来了,就一点都不让你开心?”路萧露出有些抱怨的表qíng,却还是在他身边坐下,非常自然地拉起凤二的手,拿在手里一根根手指把玩着。
“……王储想多了。”他素来是谈不上开心不开心的。
但是,再见到路萧的一刻,心尖的确悸动了一下,像一颗石子投入无波的古井中。
“我的信你一封也没回的,信鸽就带了那么几只,后来……后来我想用官家信鸽来着,被雁行哥哥骂了。”
凤二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有些想笑,听到后来又有些不满。
原来后来没有信了,就是因为信鸽用完了……
但是“雁行哥哥”又是什么人?他的新欢?
凤二胡思乱想着,脸上表qíng却没怎么变:“……”
他不答话,看上去也不是很感动,甚至没什么反应,这让路萧很吃瘪。他闷闷地掐了一把凤二手心的软ròu。
凤二瞥了他一眼:“王储这次和谈,楚国得益不少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到路萧脸色忽然僵了一下。但他定神再看时,路萧仍是笑着的。
“你父王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能叫我捞到什么便宜?花了好大的力气,才不过拿退兵换了个凤楚通商呢。”
听到楚国退兵,凤二松了口气。但看路萧说得一脸委屈,他又忍不住嗤了一声:“这还不够便宜了你们楚国么?你们求了多少年的事。”
路萧就忍不住与他说道说道:“割地赔款,都不过是朝廷的jiāo易,只有两国互通商市一类,最后得利的才是百姓。”
凤二心中其实同意他的说法,嘴上还是忍不住驳了一句:“怎么也是你们楚国百姓得利多些。”
“那是自然,不然我们岂不是做了亏本买卖?”路萧笑嘻嘻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我家凤二越来越聪明了。”
“谁……谁是……”凤二被他一闹,立刻红了脸,羞恼地推开他。
“不是么?你难道没有想我么?”
“……自作多qíng。”
“好好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你不想我,我可是日日都想着你。”他凑近凤二耳边悄声补一句,“自渎时……也是。”
“……滚。”
“真是……郎心似铁。”路萧有些委屈地垮下了笑容,唱戏般幽怨地叹了一句,然后说,“我还是特意赶在今日前回来的呢。”
“今日……怎的?”
“今日是七夕呀。”
凤二怔了一怔,恍然惊觉,自己已在楚国待了将近半年。
就像梦一般,一眨眼竟已经过了这样久。他想起在凤国的日子,却发现许多事qíng都已经记不太清了。
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凤二有些心不在焉:“七夕又怎的?这不是妇人的节日么,王储也要做女红?”
“那是你们凤国的过法。”路萧同他解释:“我们楚国要像元宵一般放灯呢。还有……我现在不告诉你。今晚你不要太早歇下,我……我们出宫玩去。”
“出宫?”凤二一震,忽略了路萧眼底现出的一丝忧郁。
“是呀,出宫。”他还是笑着,“你不想吗?整日呆在这里,你也闷了吧。我们楚国的七夕,好玩儿的物事多了去了……”
他说到此处,渐渐失了声音,垂下眼睛。
但凤二没有察觉他的不对劲,被他这么一讲,凤二心里有些痒痒的,又不想让路萧看出来,故意作一脸兴致缺缺的表qíng。
见凤二看上去兴致不高,路萧也好像丝毫不介意,还是一头热地同他保证:“你在庭中那树下等着我,今日大宴,宴会一过我便回来……我带你出去。”
他顿了很久,还是轻声补了一句:“我……我还有旁的事同你说。”
凤二疑惑道:“什么?”
他的视线就在这时不经意与路萧对上。那一刻,他似乎捕捉到了什么被路萧藏着的隐秘qíng绪,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没什么。”路萧状似随意地看向一边。
这也是错觉么……凤二眉头皱了皱,不知为何,莫名地有些不安起来。
那一夜的宫宴,年轻的王储喝了很多酒。
开始是诸臣闹着,个个要来敬他这促使凤楚通商的大功臣。路萧来者不拒,一一饮下,楚王看在眼里,也很是满意。
但后来,无人再敬酒了,王储却依然在独自将一杯杯酒一饮而尽,直喝到红了眼圈。
有臣子笑道:“王储殿下今夜这是怎么了?从前宴会,可从不见殿下这样嗜酒。”
路萧也笑,对着前方遥遥抬一下酒杯:“路萧心中为楚国高兴,今日便舍了平素矜持,与诸位同饮,不醉不归。只望诸位莫笑路萧醉后胡言乱语便是。”
席间一阵笑,觥筹jiāo错,宾主尽欢。
月光如水般流泻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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