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说笑了,变化还是有的。当今的圣上那才是真圣明,我们家酒街的大家过得更好了不是?”
马倌紧跟在放眼扫视驿站的萧逸身后,搓手赔笑着,极尽谄媚之姿。
萧逸冷笑。真是个会拍马屁的小人,虽然一路走来,如此之人已见过不少。但不论他的话真心与否,他盛赞了尉迟烨,就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自打回锦国后,顾衍之的存在,已经成了萧逸的一桩心病。尉迟烨心里挂念的全是这个男人,心里是他,画卷上是他,就连梦中的呢喃,也不是枕边的萧逸。
于是,萧逸暗中派人调查了不少关于顾衍之的事qíng,以及他与尉迟烨相遇的渊源。
当年锦国先帝病弱,yù传位给太子。荣亲王几乎是实际掌控了朝廷之人,而太子生母娴德妃的母家,曾与荣亲王的长姐jiāo恶。尽管娴德妃数次向荣亲王讨好示意,但荣亲王自是不愿将皇位就这般轻易jiāo付与太子与娴德妃。
荣亲王是野心极大之人。尽管他在朝廷中手腕qiáng劲,不是轻易能撼动之人。但据萧逸平日观察打探,此人唯一的缺点,便是好色。家中妻妾成群,娈童不断。于是,萧逸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这个计划,便早就了后来锦国的更朝换代。
原本计划首先是演戏给先帝,萧逸先起尉迟烨的兵来佯装起义,荣亲王与尉迟烨联合镇压。可谁知眼看胜利之时,荣亲王叛变,宣扬是尉迟烨叛变,两军jiāo战。战乱中,尉迟烨节节败退。qíng急之下,萧逸急中生智,将重伤昏迷的尉迟烨伪装成假死模样,将其至于丛林深处。并倒戈了荣亲王,以美色蛊惑,终是成为了荣亲王的心腹军师,也成了他枕边任凭摆布的男宠。而代价,便是失去自由,无法如愿去寻尉迟烨的下落。那段不甘□□却为了尉迟烨必须熬下去的岁月,让萧逸几近崩溃。
也就是这段岁月,尉迟烨与顾衍之过着岁月静好的生活。当年假死的他,醒来后跌跌撞撞地误跌入林边河中,顺流而下漂过云国的边境。意识清醒后的他,拖着千疮百孔的身躯,qiáng忍着被叛变的屈rǔ,不知走了多久,穿过了多少深林溪池,终于看到了有人生活的村落。翻过护城河的堤岸,爬过低矮的小砖墙。眼前是皑皑白雪上一朵朵煞眼的梅花绽开。可是走着走着,未等走出梅花林,便意识模糊,倒在了冰冷的雪地上。
其实尉迟烨并未失忆,一切只是伪装。倘若和盘托出,谁知眼前的这位私塾先生会如何对待自己。可时光荏苒,当他察觉到自己对顾衍之的心意时,却渐渐再也无法平静地开口了。
举案齐眉的静好岁月,也就维持到了萧逸见时机成熟,亲手率兵颠覆了荣亲王政权,锦国内乱的时候。
萧逸初见顾衍之时,并未多留意。他知道,尉迟烨在宫中时便是如此,喜好男色,四处留qíng。直到尉迟烨毫不避讳地在他面前拥吻顾衍之,临行也恋恋不舍地望着那人。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尉迟烨,满心满眼都是那个顾衍之,仿佛被下了qíng蛊一般。那一刻,萧逸知道,自己赢了天下,却输了尉迟烨。
“大人?”
耳边传来马倌小心翼翼的询问,将萧逸的思绪拉回了眼下。
“酒街虽小,倒也五脏俱全。驿站,酒馆,客栈……私塾,样样皆备呢。”
萧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试探xing地引出了有关顾衍之的话题。
“是呀,大人。这地方,我虽然是今年刚搬过来的,但听街坊说,倒是什么都有。只是其他的馆子都换了人家,连那百年的老酒馆,前老板都跑去别处了,现在已经换了味道。可唯独这私塾……”
“私塾如何?”
听到萧逸蓦然神qíng严肃了起来,马倌突然警觉了三分,生怕自己是说错了什么话。
“听说私……私塾的先生倒是没换。起初酒街重建时,还有人家送孩子去,听说那先生一副仙风道骨,温润如玉,学问颇深的样子。只是……”
听罢,萧逸暗笑。早就查知,多年前顾衍之曾在云国朝廷为官,虽是个无关紧要的文官,却敢于进言,因此惹怒了不少权贵,便索xing辞官回乡,做起了教书先生。
“只是什么?”
“……那位先生实在太奇怪了。身边总有几个士兵护着他,生人哪敢近身啊。”
是尉迟烨派去守卫顾衍之的死忠。
“你继续说。定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罢,萧逸从随身的钱袋里摸出几枚明晃晃的金锭,笑着jiāo到了马倌手上。那马倌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不安地看看金锭,又看看笑着的萧逸,便赔笑着速速将金锭收了起来。
“嘿嘿,小的就算有九条命,那也不敢欺瞒大人你啊。”
萧逸满意地一笑,示意他接着说。
“那些士兵,总是护在先生周围,不会离身太远。大家都猜测,那位先生怕不是朝廷软禁的囚犯吧,渐渐的,去私塾的孩子也就少了。不过还好,倒不至于断了口粮钱,那些士兵将先生的起居打点得很好,从未短缺过银两,没见过先生向邻里借钱的。那先生的小侄女倒也乖巧懂事,小小的娃娃,还经常做些女红编制、吉祥挂坠什么的,拿到集市上去买,生意还不错哩。”
小侄女?许是画卷上,那个同尉迟烨一起捕蝴蝶的小孩了吧。
“况且啊,这位先生不光这点让人疏远,开不下去私塾。还有……还有……”
“但说无妨。”
“先生好像有时,会有点失心疯的样子,不过清醒的时候倒也有。听说酒街还在战乱时,大家劝他和小侄女搬走,他是死活不搬呐,非说要等一个人,就算化为枯骨,也要等他来。你说这神叨叨的……清醒着,清醒着,不知何时就又有点疯疯癫癫了,然后又清醒过来。这样的先生,学问再高,哪个爹娘敢把孩子jiāo给他啊?”
顾衍之已经有点……失心疯了?
“那他现在住在何处?”
“从驿站出去之后,沿着东街直走,到了岔路口向北走一段路,看到门前有梅花树的人家便是,离私塾不远。地方挺偏的,周围已经都没有人家了。大人,小的可以带路。”
当日,萧逸从驿站出来后,便随马倌带路,远远地看到了顾衍之的家。简陋古旧的小屋,看得出有些贫寒。周围有几个士兵在巡视着,萧逸熟悉了一下周边环境,就返回驿站附近找客栈住下了。
回程路上,萧逸突然想起了尉迟烨心心念念的芍药花。
“你们这,可有芍药花?”
“啊?啊啊,有呀,从顾先生家那边往西走一段路就是,不远,很好找的,有一座月见山,那边山丘上有大片的芍药地。听说是酒街很有名的定qíng之地哩。如今芍药花也快开了,大人可是要去一趟?小的认路。”
“不必了。今天你我之间的事,不要让我知道你告诉了任何人。”
萧逸挥了挥手,马倌变机灵地立刻闭了嘴,点点头。
芍药……定qíng之地?哼。萧逸不禁冷笑起来。
回到客栈房内,萧逸向老板点了几壶烧酒,兀自地喝了起来。
“萧大人,您酒量不好,还是少喝点吧。”
身边的一个护卫愁容满面地望着已经醉兮兮的萧逸。那好看的眸子已经略微泛红,不知是酒劲上来了,还是qíng到伤心处。
萧逸不言。
“萧大人,今晚,我们是不是……”
突然,萧逸放下了酒杯。
“抄家。”
身边的将士们全都愣住了。抄家?
“烨君派去的人,就那么十来个。我们有几十人,怕他作甚。直接杀过去。”
“萧大人,这样……是不是违背皇上了,这样会不会有点……”
突然,唰的一声,萧逸拍桌而起,将手中攥紧的酒杯用力泼了出去,火辣辣的酒水被全部泼泼到了刚才讲话的将士脸上。
“我说去,就去!不愿去的,也别想活着回锦国。”
一挥大氅,萧逸凶神恶煞地坐了下了,将手里的酒杯再次满上。一屋将士,皆不敢再多言半句。身后从窗外透来的夕阳,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黯然的金边。
第11章第十一章至死不渝
眨眼便是丑时。星辉布满夜空,看来明天也定是个朗朗晴日。
整顿好军马,萧逸率兵,浩浩dàngdàng地赶往顾衍之家。寂静的深夜,视死如归的马蹄声,回dàng在酒街的小巷。萧逸策马奔过,耳边呼啸而过的夜风,仿佛哀哭三里的离歌。
已经gān枯的梅花树近在眼前。
简陋的小屋也沉沉睡着,屋前几个士兵就三三两两坐在房前。警觉地听到奔腾而来的马蹄声,惊坐而起,利刃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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