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入怀来_滴答滴滴答【完结】(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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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懂。

  摆渡人像是很有耐心,他一向很有耐心,只因每一个与他说话的人,在说完话后都会随他入了地狱。

  他像是要陪他们走完人间最后一程。

  “不然我为何唤你上船?”

  金少言片刻便已明白,冷着眼,语气自有一份正义:“至今已有多少人死在你的船上?”

  摆渡人像是在认真地数着,不消须臾,他便算出了个数来。

  他说:“一共一百零七个。”

  “不过是个杀人魔头,装神弄鬼,如今你遇到了我,算你倒霉。”金少言肝胆俱裂,如此杀人魔头他在泉州闻所未闻,常常听闻两军较真死伤百万,但到底是夸大虚词,他常常不信,更何况男儿战士沙场,是荣耀,绝非眼前这人残杀人类之行为所能相对。

  可他却是忘了,沙场杀敌与摆渡人杀人,其实也没什么不同。

  同样是杀人,同样是有人死。

  蒙古打败西夏之后贪图中原南方富庶,休养生息一阵不顾当年合约,发兵南下,导致天下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多少妻离子散,多少冤魂厉鬼这些金少言尽都不知。

  他自幼随父亲各地经商,后入泉州做了蕃客,利用泉州全国之一大港口,牟取bào利,成为泉州有名的金家商贾,他自然不曾见识过战争的残酷。

  甚而他不理解,他们蒙古人明明是要南下中原打败昏庸无道的宋朝皇帝给百姓一个富饶的生活,可中原人何以不领qíng面,宁愿死也不屈服于他们?

  死,难道真就那么低微吗?

  “都是些不怕死的好汉。”整顿三日,知州汇报泉州共组织民兵一万三千四百一十六人,人人自告奋勇,斗志昂扬,文天祥轻抚胡须,不无感慨。

  不多时有人来报,他正襟危坐,身子前探,报子到了台上,不急下跪,急忙报告:“禀丞相,此次率军前来的人,乃张弘范的同胞弟弟张弘正,他们已出泉州乘水路往cháo州攻来。”

  文天祥略略思索,吩咐道:“继续打探。”

  探子这才跪下,领命去了。

  一旁督军府副将、“十剑”之一的杜柏夫沉声道:“丞相,如今皇上就在身后,这cháo州无论如何也要守住呀。”

  “这是自然,只不过我督军府实战经验太少,cháo州民兵又都是些寻常百姓,此战局势不容乐观呀。”

  杜柏夫猛地站起身来:“丞相,我这就入朝请求皇上拨二十万大军前来支援。”

  文天祥心中悲痛,却不表露,而是低声劝道:“杜副将无须再去,皇上及太后如今正在准备继续南下之事,随行大军要保皇上安危,张世杰拨了五万兵力,已是倾囊相助了。”

  语罢,忽然叹道:“如今我大宋危危可及,中原大部分土地已沦为蒙古奴役,更有无数大将叛朝投敌,如今一战,事关我大宋生死存亡,即便战至一兵一卒,也不可退后半分呀。”

  手下一众无不感慨,中原大地如今支离破碎,外族入侵屡屡不止,其中缘由,究竟是何?他们全然不懂,战场失利他们只知兵不敌他,也知将不如人,可坐视天下江山,拥万事疆土的大宋,何以会不敌只知骑马she箭毫无礼数文化的女真野人呢?

  功过是非只得留给后人评说,他们如今只能豁出xing命,护得江山稳固,便是堕入地狱,也可问心无愧。

  然则地狱的孤魂野鬼实在太多,尖叫戾声频频刺耳。

  金少言大吼一声:“住嘴!”那摆渡人方才听了笑声,一双冰冷死灰的眼,死死盯着他看,像是在思考如何将他杀死,死后又如何折磨他的尸体。

  想到这里,摆渡人极为兴奋,他喜欢杀人,什么样的人他都杀过,就连刚出生的婴儿他也试过手,但终究没有年轻男子来得有趣。

  他将他们的尸体堆在一间布满了棺材的房间里,每到午夜,他都会抬出两具男尸,将他们摆出各种姿势,他会很兴奋,兴奋得睡不着觉,兴奋得脱光了身子将双手握成拳头,中间留有空心。

  他喜欢金少言的脸。

  这是一张俊美得让人痴迷的脸。

  如今这张脸上虽然满是愤怒,但丝毫不影响他的俊朗。

  他要这样的尸体,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你要坐船吗?”

  他的笑声毛骨悚然,斗篷下的模样呢?

  至今没人见过摆渡人的样子,每一个人都已死在他的船上。

  “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上船。”

  慕容冰的话犹在耳畔,但若不上船,又如何渡过这处峭壁到达地狱的彼岸?

  金少言自信能够打败这个装神弄鬼的杀人魔头,他的刀已握在手中,目光盯着摆渡人的每一个动作。

  但摆渡人却不动,他又问了一遍:“你要坐船吗?”

  金少言终于忍不住了,他大喝一声,长刀如天龙入世,夹带巨大威力,朝摆渡人的脖颈劈去。

  “很好。”摆渡人眯着眼,露出了微笑。

  他的斗篷忽然变得无比巨大,金少言的刀刚刚攻来就被他的斗篷卷了进去。

  甚至也包括他的人。

  金少言一刀劈去,闯入了摆渡人的披风之中,微弱的灯光瞬息消失,他再也看不见一丝一毫的景象,伸手不见五指,甚至连声音也都消失不见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好像看到了一点光亮。

  他心中疑虑,但却马不停蹄地朝前跑去。

  他跑得极快,眨眼便离开了黑暗,闯入了满是阳光的青青糙地。

  冬日已过,chūn才初来,雪融为水流,滋养着郁郁青青的满眼青葱。

  “这是哪里?”金少言愣愣地望着眼前无边无际的糙原,牛羊肆意地在啃食新鲜的青糙,糙里的虫儿像是受了惊吓,惊起在半空,四散开去,像是chūn节绽放的烟火。

  围着湖边清洗衣服的少女们聊着家中阿哥俏皮的qíng话,溅起的水花沾湿她们乌黑的秀发,冰凉的湖水也呵护着她们的素手,像是个多qíng的男子,说着无声的qíng话。

  哗哗。

  水流声忽然变大,少女们嗤笑着站起身来,有人像是看到了他,朝他招手。

  “达日图,你还愣在那里gān嘛?快些将牛羊牵回来,待会儿要下大雨啦。”

  金少言又是一惊,他抬头去看天,发现天色昏暗,风卷云残,似有一场大雨即将降下,他茫然站在原地,几名少女收了衣物,挎着一个盆,走到他身边:“达日图你发什么愣呢?再不快点,待会儿淋湿感冒了我可不让你上chuáng。”

  “上chuáng?”他不由得去看说话的少女,却是吓了一跳。

  “慕容冰?”

  第41章:心魔

  编着大辫子的慕容冰全然不像平日里那般泼辣,她望着金少言发呆的面容,噗嗤一声笑道:“好啦相公,我怎会不让你上chuáng呢,快些去将牛羊牵回来吧。”

  “相公?”金少言细细咀嚼,不由得越发迷茫。

  “你我昨日才成亲的,家族里的阿爸阿妈都作证呢。”

  原是新婚燕尔,无怪她望着男子的眼神充满了热恋少女时的爱恋。

  金少言只好去牵牛羊,他以为这一切不过是假象,迷迷蒙蒙去扯仍要吃糙的牛,谁想大牛力气极大,用力甩头,将金少言拉倒在地,金少言吃痛,心里一惊:“这不是梦?”

  疼痛的手臂上青了一块,慕容冰急忙赶过来一脸的关心:“相公没事吧?”

  “他有没有事,不用你来cao心。”一个男人的声音,很熟悉的男人的声音,慕容冰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整个人都发起了抖,但金少言听到这个声音,整个人jīng神一震。

  他扭头去看,却见萧玉山背负长剑,立在两人身后,衣抉飘飘,脸上淡漠如水,却又像是天上谪仙,不染尘埃,不理世俗。

  但他却不得不理世俗。

  只因世俗之中,有他最爱的人。

  慕容冰一把拦在金少言身前,恨声道:“萧大侠,我与达日图已结为夫妻,你已没了希望,怎还在此停留不肯离去?”

  “萧大侠?昨日之前你还唤我萧大哥,莫非抢了我的人,便也要弃了我吗?”萧玉山望着金少言淡淡地说:“少言他是我此生唯一所爱,你们成不成亲,我都要将他带走。”

  慕容冰明知自己不是萧玉山的对手,却不后退一步,她龇着牙,瞪着他:“若我不让呢?”

  “你死。”萧玉山仿佛有些感慨:“自从来了这糙原,我已许久没有杀人。”

  “我死也不让你将他带走。”慕容冰哭着抱住金少言的臂膀,反身将他带着往糙原的东北方向跑。

  身后的萧玉山只是望着他们跑,并不急着追赶。

  他目光如炬,身后的长剑争鸣不断,似要迫不及待出鞘,一饮人类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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