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卿开想起林石头左手臂上有一个结了痂的牙印,从大小来看,应该是小孩咬得。
“还有就是去林家夫妇常摆摊子的地方,我想着可能在生意方面有什么摩擦。可是这林家夫妇做生意的能力一般,也是老老实实的挣钱,并没听过同谁有什么纠纷。他们家又是独户,剩下的亲戚,都隔了个十万八千里,甚至都不在本县。”王勇说完这一长串话,拿起茶杯咕咚咕咚的灌了下去。
“大,大人。”焦三在角落里迟疑的叫着。
“嗯?什么?”符卿开看着他,挺眉清目秀的一个小伙子,不知道为何老是畏畏缩缩的。
“会不会是这孩子在地上捡着别人家抹了耗子药的点心吃,然后就中毒了呢?”他提出一个这样的疑问。
王勇拿了一块,被符卿开排除‘嫌疑’的糕点咬了一口,“不大可能。”他含糊不清的说到。
“为何?”
“两三岁的孩子有可能,但林石头七岁了,下个月就八岁了。再说,据林素娘自己说,林家虽然穷,可是林石头从没饿着过,犯不着在地上捡吃的。”
“可他要是馋呢?”焦三不肯放弃这个想法,钻了牛角尖。王勇搔搔下巴想了想,他生xing不爱与人争辩,不想回答了就摇摇头,继续吃东西了。
他不答话,焦三也觉得颇没意思,也拿了一块糕点吃起来。吃着吃着,忽的笑了一声。王勇狐疑的问他,“傻小子,笑什么?”
“噢,没什么,想起我上学堂的时候,又是长身体的时候。我娘怕我饿,就会给我带点吃食,多半是些甜滋滋的吃食。吃了又怕我粘手,弄污了书册,也会用着糯米纸包着。”焦三想着小时候无忧无虑的时光,傻笑着。
符卿开拿起一块白糖糕一分为二,递了一块给武昱岩。他买的这家的白糖用的是糯米,符卿开一口咬下去,扯也扯不断,拉出一条白黏丝来。符卿开手臂都伸的绷直了,还是不断。武昱岩用指尖缠上绕了绕,扯断了,往自己嘴里一送。
“甜。”武昱岩从他身侧走过,低声说。
符卿开耳尖发烫,却假装没听到。一块白糖糕吃的他心跳加速,像是刚跑了几里地,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浮现出那日酒后迷迷糊糊在武昱岩臂弯里的旖旎感受。
符卿开轻咳一声,“我想再去林家看看qíng况。”武昱岩闻言,拿起佩刀,走了过来。那三个家伙则像是没听见似的还盘腿坐在,吃吃喝喝。huáng细六还莫名其妙的拿胳膊肘捅了捅武昱岩,露出一个堪称猥琐的笑容来。
符卿开看着他的举动,一头雾水。“走吧。”武昱岩十分自然的说。
俩人走到县衙门口的时候,有个仆童打扮的人跑了过来,说是魏老爷为了答谢两人上次尽心尽力的办案,设下宴席,望二位赏光。
符卿开看着那仆童离去的背影说,“莫不是鸿门宴?怎么说那桩案子里头,他也损了一女一侄。魏婉虽说是自卫伤人,可用赎刑已经是万幸。魏老爷赔了那些个huáng金进去,怎么反过来还要宴请咱们?”
“莫心忧,”武昱岩看着符卿开微微蹙着的眉头说,“有我在,鸿门宴又如何?”
符卿开闻言抬眸一笑,心里确实不再为这事忧心了。“走吧。”他说。两人肩并肩走着,他们的影子黏在一起,中间没半点fèng隙。
到了林家,没成想林家娘子喝了安神的药,正昏昏沉沉的睡着。她丈夫这几日出不了门,有些街坊邻居照顾他家,给了他劈柴的活计做,但是每个人也就付得起几文钱。
符卿开看着他家qíng况,叹了口气,在素娘的chuáng榻边放了一锭银子。
“对面那家小孩不是有和林石头在一起,说不准看见过什么。咱们去瞧瞧?”武昱岩提议道。
符卿开点了点头,对门那家人姓孙,那家男主人出去做工了。孙家娘子名叫李姣,见他们来了,忙把大门敞开了,免得招人话柄。
两人说是要来见见他家生病的小儿,李姣把二人引了进去。怎料到屋子里头还坐着一个女眷,孙娘子介绍说这是她的妯娌,母家姓高,知道她儿子病了,前来探望。
孙高氏穿着一身粗麻衣服,看起来一副乡野妇人的模样,样貌,身段可比李姣不如多了。她正凑在孙狗儿chuáng前,掀开了被子瞧孙狗儿,孙高氏侧着脸,神qíng看不分明。李姣怕她掀了被子,冻坏了自家儿子,连忙出言制止。
孙高氏闻声一抬头,乍一见武昱岩挎着刀走进来,吓得没站稳,身影一晃,摔了chuáng头一个粗陶的花瓶。
这般大惊小怪,莽莽撞撞,李姣也皱了眉。孙狗儿也被吵醒了,难受的哼哼着,李姣心疼坏了,忙过去搂着。
孙高氏束着手站在一旁,尴尬极了,唯唯诺诺的说,“大人在这,我,我就不打搅了。”说罢,低着头迈着碎步要往外走去。
“稍等。”孙高氏停住了脚步,符卿开向她走了过去。“你家住在何处。”
孙高氏回过身来,不敢抬头,符卿开这样粗粗一瞥,也能看到她面上布满huáng斑,一看就是辛苦劳作之人。“在里骡子巷。”她回答说。
“家中有些什么人。”符卿开又问。
“我家婆母,我家汉子,还有我家两个闺女。”孙高氏规规矩矩的答道。
“你夫君,就一个兄弟吗?”符卿开回身看了看李姣。
李姣点了点头,孙高氏也说,“我婆母就生了一双兄弟。”
符卿开点了点头,孙高氏胆怯的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唇红齿白,好生俊俏,心里又是羞怯又是尴尬,临走之前学着李姣平时的模样福了一福,却不是这东施效颦,她的动作在外人看来好生怪异。
孙狗儿在母亲怀里渐渐清醒了,李姣喂他吃了药。他眨巴着眼睛看着符卿开和武昱岩。武昱岩稍稍先前一步,他便是一颤,武昱岩默默的退到符卿开身后。
符卿开从怀里取出一根关东糖递给他,他怯怯的把手从被窝里头拿出来接了过来,伸出小猫舌一下下的舔着。
“药味没了。”他笑着对他母亲说,黑葡萄似得眼睛弯成一道月牙。
李姣忽的就红了眼圈,“怎么了。”符卿开问。
“让大人见笑了,只是突然想起他先前夭折的那两个哥哥,有些忧心罢了。”李姣说完觉得这话有些不吉利,摇了摇头,不再说了。
符卿开也不好去安慰一个不太熟悉的妇人,便掉转话头,“狗儿,哥哥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孙狗儿点了点头,“你跟林石头关系怎么样?”符卿开问,
孙狗儿听了这个问题,一言不发的一下子钻进被窝里去了。李姣细声细语的哄着他,“狗儿,大人问你话呢?怎么不说?你还吃着大人的糖呢!”
孙狗儿默默的爬了出来,只是不说话,看看符卿开,又看看在他后面的武昱岩,很是担忧的样子。
“捕头哥哥长得这般英俊,为什么怕他?”符卿开调笑了一句。
孙狗儿又觑了武昱岩一眼,“他要抓我的。”
“怎会,我们不抓乖小孩子的。”符卿开耐心的哄着他。
“可是我不乖。”孙狗儿闷闷的说。
“怎么不乖了?”李姣以为不过是孩童的天真稚语,一边帮孙狗儿整理头发,一边问道。
孙狗儿发愣片刻,忽的大哭起来。李姣连忙哄着,“怎么了,哪里又不舒服了吗?”
孙狗儿连连摇头,只大哭道,“我害死了林石头,我害死了林石头。”李姣一听,浑身寒毛顿起,“胡说!”她大声吼道。
“孙娘子莫要心急啊,吓着孩子。”符卿开二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十分惊讶,“孙狗儿,先不要哭,你把事qíng细细说来给我听,说不准只是误会呢?”
孙狗儿一边抽噎一边摇头,“他吃了我的白糖糕,就流血了。”翻来覆去只说这一句。李姣大惊失色,连忙问是谁给他的白糖糕,孙狗儿哭了半天,吐出二字,“祖母。”
“这怎么可能呢?”李姣又惊讶又后怕,面色一阵青一阵白。符卿开又哄着孙狗儿问,才知道那日孙狗儿从他祖母家回来,带了一块白糖糕。前几日他跟林石头吵了一架,小孩子不记仇,又想跟林石头一块玩了。
孙狗儿在祖母家吃的饱饱的,便想着请林石头吃点好的,于是就把白糖糕给了林石头,结果林石头吃了一半,便口吐鲜血,一命呜呼了。
“那吃剩下的白糖糕是你拿的吗?”符卿开问。
孙狗儿摇了摇头,也是,小孩哪有那力气掰开尸体的手。
李姣心如乱麻,不住的在心里头骂她自己的夫君,口中不自觉就说出来了。“那个天杀的怎么还不回家!找他娘说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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