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堂梦回_红爻【完结】(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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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面对着那双不敢置信的的凄凉眼眸,凤丘只觉得心里一紧,良久,才涩涩的开口,“从我救你回来那时起,就联络上了洪瑜,从她口里知道了一切真相。”

  “可你却一直瞒着我……”祈安嘴角勉qiáng一动,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凤丘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急忙踏前一步,将祈安自背后紧紧抱住,还未来得及开口,又被他轻轻挣开。

  顿时沉默。

  半晌,祈安才回过头来,脸色依旧苍白毫无血色,却qiáng行挤出一个笑容,道,“我出来很久了,先回沁芳阁去,免得二老挂念。”

  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见他这副qiáng颜欢笑的模样,凤丘心如刀绞,想开口唤住,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下,只好看着祈安那削瘦的背影,缓步往灯火通明的水阁方向走去。

  心很乱。

  脚下仿佛有千钧般重,怎么也迈不开步子,吃力的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走着。

  赵氏孤儿吗……

  祈安凄凉的一笑。

  难怪会演这场悲凉哀愤的《赵氏孤儿》,只为皆有所指。

  赶尽杀绝的屠岸贾分明影she先帝,而晋国公主,不是与凌安王妃相似,乃是与柳妃相似……

  至于自己……

  原来就是那死里逃生的“赵氏孤儿”!

  “这孩儿未生时绝了亲戚,怀着时灭了祖宗,便长成人也则是少吉多凶。他父亲斩首在云阳,他娘呵死在冷宫,那里是有血腥的白衣相?则是个无恩念的黑头虫。”

  那戏文仿佛yīn魂一般在耳边萦绕,鬼魅一样挥之不去。

  心似乱麻,茫茫然不知何以。

  该笑吗?

  笑自己竟然是如此般显赫的身世?

  还是该哭?

  哭这残酷的真相?

  已然承受不来……

  眼见已经到了沁芳阁门口,于是停下脚步,深深吸口气,勉qiáng定了定心神,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齐青扬与凌允琏依旧呆在阁内,二人正在窃窃私语,见祈安进来,便停下了jiāo谈。凌允琏笑道,“怎地去了这么久?凤丘说去寻你,怎么没和他一起回来?”

  “他……在后面。”祈安也笑着回答。

  “嗯……”凌允琏闻言应了一声,见祈安正眼也不眨的看着自己,连忙转过头去,掩饰般端起酒杯,一口饮下。

  “你都喝好几坛了,还喝呀?”齐青扬发觉凌允琏的异样,好奇的扬起一边眉。

  “……我喝得下!”凌允琏翻翻白眼,“你不也灌了不少?”

  “别把我和你相提并论。”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祈安见状摇摇头,正想上前说和几句,身后房门一响,几位侍女端着银盆玉漱等物送了上来。

  伺候三人漱了口,擦了脸,同时另外一侧的侍儿们也悄没声息的撤下了席上残羹,换上果点攒盒,香茗清茶。

  待一切妥当,才又从门外进来两位侍女,把小小一个铜篆金香炉放到临水窗边案上,燃起香木放置其中,那清幽的香味随着水气飘了过来,越发的温雅,让人通体舒畅。

  祈安忍不住多深吸了几口,齐青扬也笑道,“允琏,这是何香?”

  凌允琏摇摇头,“我哪知?八成又是凤丘的花样。”

  正说话间,凤丘也掀帘推门进来,听见父亲这般说,遂笑着回答,“此香名唤‘醉’,最适合放置轩榭等近水之处,那香味,定要和着水气方显其妙。”

  听得儿子娓娓说来,凌允琏点头赞道,“也亏你这番心思,倒是玩出了个新花样儿来。”

  凤丘不语,只站在房门处一声不吭,脸上的笑容却慢慢敛去了。

  凌允琏刚拈起琉璃酒盏,见凤丘不似往日模样,不禁微感诧异,笑着问道,“平时废话一大箩,今日怎么转xing了?不言不语的——”

  他话还没说完,手指一颤,竟然连酒盏也握不住,“呛啷”一声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人便缓缓的沿着椅背滑了下去,连动也动不得。

  齐青扬与祈安也各自瘫软了下去,动弹不得。只有凤丘还若无其事的站着。

  “凤丘!你gān了什么?”

  凌允琏大惊,转瞬间便已想通关节,厉声喝道。

  “……我刚才忘了说,这个‘醉’香,虽然兴味绵和,但是一旦与刚才所饮‘一萼绮罗’混在了一起,两xing相冲,便会让人浑身酸软无力,动也动弹不得,体弱者更会昏迷三个多时辰。不过放心,无毒的,不会留下任何损伤。”

  凤丘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一面说道一面缓步来到祈安身边,将早已晕去的人轻轻横抱了起来。

  “爹,对不起,请恕孩儿不孝了……”他凄然一笑,避开父亲又怒又急的眼神。可是即使转过了身去,依旧觉得有如芒刺在背,心里一阵一阵的难受。

  “若要保全祈安,孩儿只有这条路可走,那人太过心狠手辣,已经容不下祈安,也容不得孩儿了……”

  “胡涂!你这才是在往死路上走!”凌允琏怒道,心里又气又急,恨不得狠狠给他两个耳光打醒他,却连一个手指也无法动弹,简直无可奈何,“凤丘!别做傻事!”

  凤丘闻言身体僵了一下,依旧背对着凌允琏端王二人,良久,才开口道,“爹,那人已经昭告各郡各省,言称叶祈安佞臣小人,勾结断天门,图谋造反,罪在不赦……”

  “虽然这个消息被我在凌安境内压了下来,可是纸里终究包不住火,就像祈安的身世,又能瞒得了一生一世么?更何况——”他苦笑,“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置祈安于死地。”

  说完,微微侧头吩咐一旁静立不语的侍从们,“把我爹和端王爷小心送回房去。”然后头也不回的迈出了房门。

  “凤丘!你给我回来!凤丘!”

  身后传来凌允琏一声比一声焦急的唤声,凤丘咬咬牙,只作充耳不闻,脚下半点不停,抱着昏迷不醒的祈安,径直往自己居住的东苑走去。

  远处隐隐传来人们欢天喜地的喧闹声。

  报时的人朗声高呼,“子时已到!子时已到!”

  早已准备好的爆竹顿时砰砰炸响,各色烟火也窜上了漆黑的夜空,然后炸裂开来,划出一道道流光异彩,映衬着屋前廊下高挂的大红灯笼,美得炫目。

  却掩不住光彩繁华下,是谁幽幽的叹息……

  第二十章

  “醉”易解,只需饮下一大杯清水即可。

  凤丘扶起依旧晕睡的祈安搂在怀里,摸了摸他略带冰凉的脸颊,便转头端起玉碗,将清水以口喂与他。

  大半碗清水已见底,凤丘才觉得怀里的人轻轻一动,慢慢的睁开了双眼。

  他见是凤丘,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又低下眼去,将凤丘推开,伏在榻边gān呕了一回,却只吐出些清水,憋得一张脸都涨红了,咳嗽了一阵。

  凤丘坐在榻边细意抚慰,左手轻拍祈安的背,柔声道,“可是喝多了?那‘一萼绮罗’虽然酒xing绵和,却颇有几分后劲。”

  祈安半闭着眼,喘息片刻,才缓缓开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制住凌安王爷与端王爷,你到底在想什么呀?”

  “……”

  凤丘闻言良久不语,祈安讶异的抬起头来看向他,掩不住满脸的焦急与忧虑。

  他心急如焚,凤丘却伸手轻轻捧住他脸,把散乱在颊上的碎发细细拨到耳后去,低声道,“我只想救你……”

  见凤丘神色凄苦,祈安也不忍再斥,只咬紧了唇转过脸去,半晌才轻轻道,“他……要对我下手了么?”

  凤丘点点头,手里使劲,将祈安紧紧搂住,恨不得能嵌进身子里去。头埋在对方颈项间,语带隐隐的哽咽,“他下了诏书,罗织众多罪名,如今天下皆知你叶祈安先为佞臣,现又yù谋朝篡位,已然身败名裂。而你如若落到他手里,只有死路一条……”

  祈安一言不发的听着,脸色平静,看不出是悲是喜,原本幽亮的双眸黯然无神,茫然的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

  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可是一旦真的来临,心里依旧阵阵的疼痛难当,难以言语的凄凉。

  往事却像cháo水般一幕幕涌上心头。

  犹记得年仅四岁的自己趴在摇篮边,看着那锦绣襁褓中握着一双小拳头,睁着圆溜溜漆黑双眼的江隆聿,笑得天真无邪,全然不解紫陌红尘风波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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