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小顺进来又出去,凤丘还是愣愣的坐在chuáng上发呆。
他看的出来,他也知道,祈安是个很温和的人。
总是比别人先说"抱歉",也总是会替别人说"抱歉",他在人前永远都是这么温和而又内敛,仿佛能包容一切,也似乎永远都是那一副微笑的表qíng,无论被施与了什么样的遭遇什么样的命运,都不会改变。
然而,海虽万里无垠,也并非无边无际;天虽高旷辽阔,也不是永远触不到尽头。
而你,祈安,你会比海更远比天更高吗?
当触及到了那条底线的时候,你又会是什么样的表qíng呢?
他忽然很想知道。
夜色暗了下来,吃过晚饭,凤丘便拿着小顺找来的生ròu片,开始逗小狐狸吃东西。
这一次这只小白狐没有再看见有人靠近就张牙舞爪,而是趴在笼子里,毛绒绒的尾巴搭过来圈住自己的身子,只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凤丘。
"喂~~你也给我一点面子,吃吧!"凤丘逗了半天,小狐狸却死活不开口,他只好把生ròu片又丢回盘子里,趴在桌子上,也看向小狐狸,道:"你要是饿死了,我怎么跟祈安jiāo代啊?"
小狐狸还是瞪着双眼看着他。
烛光下,一人一狐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你,都等着对方先吱声。
半晌,凤丘认输的叹了口气,道:"好吧好吧,你赢了!你要吃就吃,不吃就算了!"
仿佛听懂凤丘的话似的,小狐狸的眼珠子转了一下,可是凤丘却并没有看见,自顾自的又道:"不过,既然祈安把你给我养,我也得给你取个名字!"
他把脸靠近笼子,歪来歪去上上下下仔细看了看小白狐,摸着下巴,陷入了沉吟:"叫什么好呢?小白?太普通!小花?你又不是花狐狸……小三?小四?小五……也不是上算术课来着……那面粉好了?面团?馒头?白馒头?三花?小猫?不对,你是狐狸不是猫……"
他边念叨边站了起来,在桌子前走来走去。
而随着那一个个让人听了很无语的名字从他嘴里念出来,那只小狐狸的眼睛也滴溜溜的转了几转,磨了磨牙齿,尾巴也动了几下,很像是在表示对那些恐怖名字的抗议。
"……到底叫什么好呢?"凤丘终于停止了转圈,又趴回桌子上,看着正在磨牙的小狐狸。
小狐狸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停止了磨牙,也看向正在抓头的凤丘。
凤丘忽然觉得,它的一双眼,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
一样黑亮而又清澈的眼睛。
原来,是他吗?
凤丘不由得笑了,于是伸手敲敲笼子,指着小狐狸道:"祈安!你就叫祈安吧!"
因为,你们都有一双黑亮而清澈的眼睛呢……
小狐狸歪了歪脑袋,似乎对这个名字有点兴趣。
凤丘却早支着下巴想自己的事qíng去了。
小狐狸祈安,呵呵,只要这只小狐狸一直在自己身边,就像是那个人也在自己身边一样呢。
想着今天那个人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凤丘正想的出神,冷不丁手上传来一阵剧痛。
他连忙低头一看。
原来小狐狸又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眼睛还眨呀眨的,尾巴也摇来摇去,就是咬定不松口。
"你又咬我?"凤丘顿时惨叫:"上次的伤还没好呢,你又咬?"使劲把手指从小狐狸嘴里拖了出来,连声呼痛。
真是好凶bào的狐狸祈安!和那个祈安一点都不像嘛!除了眼睛!
凤丘一边chuī着那根惨被蹂躏的手指,一边瞪着小狐狸。
小狐狸却悠闲的张了张嘴,打了个呵欠,然后扒拉过来一旁盘子里的生ròu片,开始大快朵颐。
接下来的一天还算顺利,吴志伟还算收敛,态度恭谦,明宏帝也无话可说,只好就此作罢,把心思又转到了狩猎上面去。
林秉哲闲闲的靠在帐门边,看着叶祈安穿上外套,做好外出的准备。
"又要过去?"他问。
祈安头也没抬,正了正衣冠,一边点头道:"嗯,我昨天答应了他,今天会过去。"说完便起身要走出帐去,却被林秉哲伸手拦住。
"你清楚你自己在做什么吗?"林秉哲直视着祈安的双眼,问。
祈安闻言没有立刻回答,见秉哲正看着自己,便转过头去,淡淡的道:"我很清楚。"说完拉开秉哲的手,掀起门帘走了出去。
秉哲也没有再阻止,只是看着祈安慢慢走远的背影,不由得长长叹了一口气。
祈安,你真的清楚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到底你心里装着的,是谁呢?
而到了最后,受伤最深的,又会是谁呢?
祈安快步朝着凌凤丘的营帐方向走去。
一路上,他也在想着刚才秉哲问他的那句话──"你清楚你自己在做什么吗?"
是的,我很清楚!
祈安这样对自己说。
吴志伟日益嚣张,其它的三位辅政已经无力再牵制他。皇帝年少,到时候,有谁会愿意听命于一位处于弱势的皇帝呢?
更何况,吴志伟掌着兵权,万一有了不轨之心,皇帝的xing命也岌岌可危。
不行!他不能眼看着这样的局面到来而束手无策一筹莫展。
他们手中没有兵权,那就去找握有兵权的人收为己用。
而凌凤丘,凌安藩王世子,他的父亲手中握有的兵力,是连吴志伟也颇为忌惮的。众外藩向来以凌安王马首是瞻,只要他一句话,便可马上拥有千军万马也不为过。
想到这里,祈安自嘲的笑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卑鄙。
利用了凤丘那几乎是毫不掩饰的对自己的好感,而特意前去亲近,就为了那个人身后的那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自己……真的是很卑鄙啊……
一股莫名的自我厌恶感忽然涌上了心头,祈安甩了甩头,想要挥去那种感觉,却不禁抬起头来,看着那湛蓝如洗的碧空。
天很蓝,透明的蓝,仿佛一眼就能看穿。
但是天空下的人, 他又真的能看的穿吗?
就像凌凤丘……
他能猜到江隆聿的心事,他能想到林秉哲的忧虑,他能看穿别人的言下之意未说之言。
但是,对凌凤丘,他却不知道对方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远远的就看见凌凤丘坐在营帐之外晒太阳,受伤的脚放在小凳子上,似乎正在闭目养神。
祈安轻轻的走了过去,还没来得及开口,却看见凤丘已经睁开了双眼。
"你来了?"
笑的轻松坦然,毫无芥蒂。
祈安一愣,随后也笑了。
"是的,我来了……"
江隆聿觉得很烦躁。
并不单是因为吴志伟的关系。
那一箭固然让他觉得很窝火,但是更让他难以平静下来的,还是祈安的不在场,让他莫名的觉得不安。
虽然是自己下令让祈安不必再跟随,好生休息的,但是一旦他不在身边,还是觉得心里空dàngdàng的,怎么也安静不下来。
是因为他从小就一直陪伴在自己的左右,已经习惯了那样的感觉了吧?
习惯了他在自己的身边,习惯了无论何时回头,都会看见他淡淡的微笑,于是一旦看不见了,便会觉得少了一点什么似的,顿时无所适从。
江隆聿闷闷不乐的看着前方一大群人追逐猎物,却完全提不起一点兴趣。
忽然间,远方急速的奔来一人一骑。迅速的朝着他们的方向前来。
来人身穿宫中侍卫服饰,这令江隆聿心里不由得涌上了不好的预感。
只见那人一骑到江隆聿面前,就跃下马来,单膝跪下,脸上,尽是焦急之色,随后,说出了让江隆聿几乎崩溃的消息──
"皇上,太后垂危!"
第五章
太后垂危!
这个消息的传来,让所有的人都在瞬间傻了眼。
江隆聿几乎快要疯掉,马上下令拔营回京,连夜赶回去。
然而也终究是迟了一步,江隆聿也只来得见到母亲最后一面。
太后寝宫充满了药味,御医宫女都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连大气也不敢出。
江隆聿紧紧的抓住了母亲的手,脸上满是泪痕,哽咽着呼唤:"母后……母后……"
太后脸色苍白,毫无反应。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江隆聿恼怒的冲那一帮御医吼道:"你们是gān什么的?为什么救不了我母后?"
御医们吓的跪下连连磕头,为首的太医院判一面瑟瑟发抖,一面回答:"启禀皇上,太后是痰迷心窍,再加上素来身体虚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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