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本文慢热,请大家耐心。
☆、第二章
三天后,刘公公死了,雪也停了。太阳终于耐不住xing子跑了出来,照着这银装素裹的世界,反she出的光竟比夏天的毒日头更让人眼睛发痛。
太监的尸首不能在王府停留,发现后就立即送出府埋了。屋子也暂封了,说是怕给活人过病气。对于嵘王府,甚至其他太监来讲,死一个老太监并不算什么大事,即使这个太监服侍了世子近二十年。世子面上也看不出什么,不过王平倒是瞧见他在刘公公死的前一天晚上去过东配房,呆了许久方才出来。刘公公对王平是有大恩的,王平没法到他坟前祭拜,只是趁着没人的时候对着西配房拜了一拜。
王平自那日起,便开始负责照料世子的饮食起居等一应事务。为了不让世子觉得生分,他当天便改了口。世子除了看了他一眼外,也没什么别的反应。没反应就是最好的反应,万一世子不高兴了,他在这个府里大概就没有前途可言了。
到了掌灯时分,世子把他叫了过去,问了些是否读书识字的问题。听他说只读过三字经之类的书,似乎有些失望。不过当时烛火跳动的厉害,世子脸上或明或暗,想是他瞧错了也说不准。毕竟,好人家谁舍得把孩子送进来当太监。世子转身去书房取了几本书递与王平,吩咐他回去读,有什么不懂可以来问他。当然世子也知道自己估计不会有什么时间来为他这个小太监答疑解惑,所以又补了句等开chūn后会请个先生来教他读书习字。王平哪里还敢奢望这许多,连忙跪下磕头谢恩。
等到王平从世子房里出来,半弯弦月已经挂上了树梢,月色皎洁,映的人心里也亮堂堂的。李公公说的对,叫爷果然就不生分了。
晨起,王平正服侍世子更衣。今日世子穿的是件玄色箭袖及膝长袍,较平日里少了丝儒雅,倒增了几分英气。
“你也换身轻便的衣服,早膳后随我去校场。”世子依然没有让他束发。
“是。”王平答应着,跪下给世子穿上靴子。
王平八岁到嵘王府,现在十六岁,整整八年从未踏出王府一步。平日里目之所及处不是白湖石就是红院墙,相比之下,往天上看时景色还能新奇有趣一些。今日出府竟恍如隔世一般。初来时的场景都已模糊不清,就像衣服洗的次数多了,原先的颜色就不甚分明了。不过王平也没什么空暇感怀身世,世子步子大,走得也快,他在后面得一路小跑才能跟得上。
出了嵘王府,拐个弯就走到了一条热闹的长街。这厢客栈的小二打着哈欠出来往门上挂了块“今日营业”的牌子,那厢馄饨摊儿的老板娘拖过一条长板凳让了两个布衣书生坐下,再往前还有金huáng色的油条在滚烫的油锅里磁拉磁拉的打滚,刚揭开笼屉盖的包子呼呼地跑着热气。
“包子,热乎乎的ròu包子,一文钱俩嘞~”
“果子,豆浆,豆腐脑~”
吆喝声,叫卖声,食客的jiāo谈声争先恐后涌入王平的耳朵。生活百态也不知被这条街占去了多少。王平半低着头,时不时瞟一眼左右,努力去加深把这种陌生的熟悉感,谁知道下一次再见到这活生生热腾腾的人气儿是时候。
从嵘王府到校场要经过两条长街,感谢世子足下生风,使得他们只用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校场大门前。
两个手持长矛的兵士,见是世子来了,赶忙上前躬身拜道:“世子。”
世子点点头:“起来吧。”接着对其中一个人说道:“你带这位公公去跑马场,找个教头来教他驭马。”
然后世子转头看着王平道:“好好学,别偷懒。”
“是。”王平躬身道。
世子说完便往阅兵台方向走了过去。其实王平对世子带他来学习骑马这件事不怎么意外,毕竟贴身内侍是需要跟着太子去前线的,总不能世子骑马,倒让他坐轿子吧。
驭马教头姓周,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大汉,络腮胡子快挡住了整个脸,别人都叫他周胡子。听说王平是世子身边的太监后,周胡子的表qíng立马变得恭敬起来,还特意取来一套护具给他穿上。
周胡子牵来一匹白色牝马,说是xing格比较温顺,适合初学者。他对王平jiāo代了些注意事项后,方扶着王平小心翼翼的上了马。王平上马后就一直由周胡子牵着马围着马场绕圈,绕了五圈后,王平终于忍不住道:“周教头,这样一直走您也累吧,要不我自己来试试看?”
因嵘王府靠近漠北,府里的家丁和太监们向来都要习些拳脚的。王平虽然只学了些三脚猫的功夫,但马步扎的相当稳当。有了这个基础,再加上正确的指导,骑马也不算什么难事。可周胡子不这么认为。
“王公公,这可使不得。您别看这马温顺,保不齐它一撂蹶子就能把您甩下来。您身子这么金贵,要是磕了碰了的,小的可赔不起啊。”周胡子瞅着他这肤白面嫩不抗摔的样子,怎么也不敢答应。
王平只得道:“世子来时吩咐过,今儿回去的时候要要检查我的功课。我这要是学不好,世子肯定以为我偷懒了呢,到时您也不好jiāo待啊。”
周胡子思量一会,似下了很大决心般慢慢松开了手。王平手拉缰绳,照着之前jiāo待的那般上身绷直坐在马鞍上,驾着马慢慢往前走。周胡子见他颇得要领,也就松了口气,逐渐放下心来。
王平似乎不打算让周胡子把心完全收到肚子里,竟然驾骑着马小跑起来,越跑越快,似有狂奔之势。急得周胡子一面追一面喊:“公公别慌,千万抓紧缰绳,加紧马肚子!”可王平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慌了神,加马肚子的动作竟然变成了踢,于是白马越跑越快,王平也被颠得东倒西歪。伴随着周胡子一声惊恐的大喝,王平的缰绳一个没抓住就被甩下马来。亏着他平日里练得那些拳脚功夫的底子,他顺势朝前打了个滚儿,缓和不少冲力。
王平仰面躺在地上,马蹄声从他耳边呼啸而去,到了远处似乎被人拦了下来,周胡子的叫喊声也渐渐近了。不过王平的耳朵似乎是被堵住了一般,周遭的一切声响都模糊了起来,他全部的注意了都被眼前这广阔的天空吸引了去。湛蓝的天空一望无际,高不能攀,触不可及。远处似有一只苍鹰自天边略过,很快便消失在了视线的余光里。他觉得自己周身的血液都在向苍鹰消失的地方奔流而去,但苦于没有出口,便只能在这腔子里暗自沸腾。咕嘟咕嘟的热气锲而不舍的顶着上面的盖子,顶的心脏也怦怦怦一声急似一声地跳动,叫嚣着要挣脱,要离去。就在王平几乎承受不住这满腔的热火时,耳边急切的呼喊声似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只留几缕青烟还在灰烬上萦绕不去。
“王公公?王公公?”周胡子的面孔在王平面前蓦地放大,络腮胡都快扎到他脸上了。见王平的视线聚焦到了他的脸上,周胡子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拍着胸口道:“可算回过神来了,我还以为……”,说到这里突然住了口,转而言道:“公公,有没有摔倒哪?能走么?”说着便伸手去扶王平。
王平就着周胡子站了起来,跺了跺脚,走了两步,发现除了摔得比较疼之外,并没有什么大碍。于是对着周胡子道:“并没有什么事。是我太心急了些,连累周教头担心了。”
周胡子道:“公公这是说的哪里话,您没事就好。要不今天先到这儿,您收了惊吓,还是多歇歇的好。”
王平道:“我无妨,咱们继续练习吧。况且世子还在这里,我怎好去歇息。”
周胡子拗不过王平,只得继续。王平再次跨上马时,忽然瞥见世子站在阅兵台上,视线不知望向何方,紧抿的嘴唇颇有些凌厉的意味,与平日所见的世子大不相同。
等到世子打发人来唤他时,天色已近huáng昏了。王平站在校场门口,远远看见世子和一个身着铜甲的将军朝这边走来。等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近几日经常上门议事的卢将军。卢将军看模样大概和王爷差不多年岁,面上基本没什么表qíng,举手投足自然流露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连世子这样沉默寡言的xing格都被衬托的格外柔和起来。
待他二人走到门口时,王平上前两步拜道:“爷!卢将军!”
世子打断了卢将军的话,说道:“此事我已知晓,带我与父王商量后再做定夺吧。”说完便不顾yù言又止的卢将军,转而向王平问道:“学的怎么样了?”卢将军见世子不愿多言,只得转身告退。
王平答道:“回爷的话,已经略微摸得些门道了。”
世子看了离开的卢将军一眼,转身对一个站岗的兵士说道:“去牵两匹马来。”
作者有话要说:基本前几章二人的对话方式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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