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梧桐栖仙鸟_阿泱【完结+番外】(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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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间一位老先生笑道:“周老爷是个风雅的人,还记得去年我们一起去踏青游chūn,但见琳琅景致,美不胜收。与欧阳永叔的文章上写的别无二样,果真是‘野花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yīn’,令我记忆犹新,每每想起,还总是感慨不已啊!”

  周绪笑道:“惭愧惭愧。”

  又转向我,笑道:“那次有幸请得七师傅同行,听了七师傅的一曲《松风吟》,叫我日夜惦念不已,不知今日是否有幸,能再聆听一次?”

  我笑道:“去年承蒙周老爷抬举,得幸与诸位老先生共游姑苏穹窿山,长了许多的见识。如今周老爷有令,某焉敢不从?”

  遂将琴扶于膝上,轻轻一抚琴弦,心中有了主意,说道:“今日诸位先生齐聚百珍斋,使得此处蓬荜生辉,周老爷敬重风雅,更见一般,某曾谱得一首《我有嘉宾》,可做庆贺。”

  因周绪是个宽厚的人,我亦不怕因弹了别的曲子而得罪他。果真见他伸手笑道:“七师傅雅兴,自然不敢阻挠。”

  我闻言,挑动琴弦,略显沉涩的音调顿时响起的。

  这是当初弹了一次乔老五的宝琴后,留下的疑难杂症。不管我何时弹奏自己的琴,总觉得声音略显黯哑,不够轻灵空幽。

  外人自是听不出别的门道。

  一曲罢了,周绪带头鼓起掌来,笑道:“好啊好,七师傅,一年不见,你的琴艺又上一层楼了,真令我钦佩啊!”

  说着,一面亲手倒了一杯酒递到我的面前,笑道:“七师傅,我敬你一杯!”

  我连忙倾过身去,接来酒杯托在手中向在座的老先生们都示意了一下,这才一口仰尽。

  周绪又倒了一杯,托在手中笑道:“七师傅,我还有个不qíng之请,不知你是否肯允。”

  我笑:“周老爷但讲无妨,某无不从命。”

  周绪笑道:“我家三儿前几日刚过了十岁的生日,我想,十岁大上若还不知雅乐清歌,只怕日后惹人笑话,不是52书库出生的作风。因此想请七师傅每日来我家,指点小儿学琴。”

  他望向我,颇为殷勤:“七师傅,您意下如何呢?”

  亦有人在一旁笑:“周老爷的束脩一定不会少,如此美差,七师傅可不要推拒啊!”

  我抿嘴一笑,说道:“是,周老爷抬举,某不胜感激。”

  说着,我自己从桌上执起酒壶倒了一杯酒,送到周绪的面前使劲碰一下,一仰脖子,又是一杯。

  “一杯可不算敬意。”不知是谁又说,跟着送过一杯。

  这些老儒平时看着正经,几杯酒下肚,也是一腔的坏水。

  我来者不拒,统统喝了。

  直喝得面红耳赤,醉醺醺有些头晕了,我才推开琴站了起来,踉踉跄跄两步,扶头笑道:“各位老爷慢用,某去洗把脸就来。”

  走了两步,脚下都有些虚浮了。

  好容易走出了屋子,我腿上一软,猛地往前一栽,幸而及时扶住了楼上的阑gān,不至于栽一个大跟头。

  抽出腰间的扇子扇了扇,也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我深秋了,还随身带着一把扇子。

  扶着阑gān往楼梯口走,楼上悬着的六角红灯笼闪得我眼晕耳昏,就快醉倒在地上了。

  我低头走着,忽然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传入耳中。

  其中一人说道:“这些日子回来,怎么不见你找我出来玩了?”

  另一人轻笑一声,说道:“我家五哥在家里不出门,我怎么好撇下他单出来逍遥?”

  那人便笑道:“哦?老五哪里是个闲得住的?必定是得了哪家的美人在手,这才迈不了步子了。你偏在家里打扰人家,多不识趣?”

  另一人笑道:“呸!若是得手了,我还至于被他拘在眼前训斥?”

  “什么样的人,他乔老五都拿不下?”

  我一听“乔老五”三个字,唬得心跳漏了一拍,酒醉上了头,身子僵着不能动,只得连忙转过身去,扶着一根大柱子背对着他们,等他们过去了,我再走。

  那人笑道:“是个难缠的,是沁芳楼的琴师,叫……对,叫仙栖来着!”

  一听此言,不由得我如五雷轰顶一般。

  原以为这些日子乔炳彰不曾找上门来,已是渐渐淡去了兴致,没想到他暗暗憋着,不知要使什么坏!

  “仙栖?”先前说话的人把我的重复了一遍,说道,“沁芳楼我熟悉啊,怎么不曾听得这号人物?生得如何?与那个长秀比又如何?”

  他们竟在我身后站住了,就地开始谈论起来。

  不知是酒的后劲,还是听得的话太过震惊,我眼饷耳赤,两腿软得像面条一样。

  他们没玩没了,又说道:“这个仙栖是个琴师,不肯贱卖给我五哥,所以才闹僵了。说起来,生得倒是好极了,那长秀虽然生得也好,却不如他钟灵毓秀多矣!”

  另一人便笑开了:“好你个老六,遇上美人,都会说起成语来了!”

  他笑了笑:“改日,我可要去会会这美人,看看是不是朵真玫瑰,还带着刺儿!”

  被人当玩物似的谈论实在不是件快事。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扶着阑gān悄悄地往楼下挪。指望着能趁他们不在意,悄悄地走开。

  谁知最近点背,总该临着我倒霉,就听背后一声喝:“站住!”

  那说话的两个人中的一个绕到我面前,我连忙低下头,不让他看清我。

  他喝令我:“抬起头来!”

  我闷声说道:“小的貌丑,恐惊吓两位老爷。”

  “貌丑?”他冷笑两声说道,“我怎么觉得你莫名眼熟呢?”

  另一人也凑了过来,笑道:“老六,你和一个下人说那么多gān嘛?”

  被称作老六的人忽然拽过我手中的扇子,在手中转了两圈,猛地递过来抵在我的下巴上,愣是要把我的下巴抬起来。

  我急忙扭过脸去。

  谁知他却冷笑:“你以为我和我五哥一样怜香惜玉?”说着,硬是拿手来扳我的脸。

  酒醉之下,我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力气,猛地一推,竟将他推开半步!

  跟着慌不择路,夺步就要往楼下跑。

  还没跑下两层,就被抓住了后颈上的衣服。

  我又恼又急,扭过身来就撕打那只手。

  那人抓住了我,就不肯松,硬生生拖了我从台阶拖了上来,跟着一手摁住我的肩,一手来扳我的脸。

  迷迷糊糊中,我竟还能想到,他摁着我不过是多此一举罢了。

  酒上了头,加上刚刚跑的两步,我早已晕头转向,就快吐出来了,哪里还挣扎得了?

  那人甚是容易地抬起我的头,往我脸上扫了一眼,忽然视线凝在我的脸上,跟着问道:“你是谁?”

  被我推了一把的那人冷笑:“谁?刚刚咱们还在谈论他,这会儿你问谁?”

  扳着我脸的那人愣住了,半天笑:“你就是仙栖?难怪老五念念不忘,就连我见了也……”

  必定不是好话,否则他怎会噎住?

  可我脑袋里一团乱麻,哪里还理得清?我只知道那先前被我推了一把的乃是乔炳彰的胞弟乔炳坤,行六,故我们也喊他一声“六爷”,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

  至于眼前这个,我却不能认得。

  乔炳坤冷笑:“少和他废话,扛回咱们的包厢,给我五哥乐呵乐呵!”

  那人却犹豫道:“这不大好吧?他肯定是出来应局的,一会儿人家找不到他,岂不要着急?”

  乔炳坤大约是记恨我推他,说的极为yīn险:“管他是不是出局子呢!我们乔家还怕别人来找麻烦?”说着,要来拉我,又道:“你不扛,我来!”

  我难受得厉害,只能捂着脸喃喃地说道:“我不跟你走,不跟、不跟你走……”

  那人却挡开乔炳坤伸过来的手,抓着我的两个胳膊把我半拎了起来,跟着一矮身,将我拽到了背上,双手拽住我的手,缓缓站了起来。

  幸而他起身起得慢,不至将我喝下去的酒全都抵出来。

  我迷迷糊糊地只觉得他们要带我去阎罗地煞府,却全然反抗不得,只得一个劲地嚷:“我不、我不去!放我下来!”

  只怪我一时高兴,多喝了几杯,竟忘了这地方不gān净,什么豺láng野狗的都有。

  那两人扛着我,走了两步,跟着一踹门,进了一处包厢内。

  就听得乔炳坤邀功似的笑道:“五哥,你瞧我带谁给你来了!”

  跟着乔老五的声音yīn魂不散地响起:“你又弄了什么破烂货色来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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