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梧桐栖仙鸟_阿泱【完结+番外】(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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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觉得脸上的每一块肌ròu都麻木了,决绝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目中亦是悲哀亦是怜悯。

  月生望着我,渐渐开始明白,不自觉中撒开握着我的手,软软滑了下去,失声唤道:“不!不可能!”

  一串泪从她的眼角滑落,隐没在她的鬓发里。

  她捂脸痛哭:“不,不会,卢生他,不是这样的人!”

  长吉闻声赶了过来,帮我将月生扶到了椅子上,殷勤着端茶倒水,我摆手:“罢了,不要忙,让她哭吧!”

  不哭,又能如何?

  月生却劈手推开我,起身就往外冲,边哭道:“我不信!我要亲口问他!”

  但听得一声闷雷。

  炸得我魂都要消散了。

  立时落下雨来。这雨下得太急,竟是片刻也等不得,瞬间把月生从头到脚浇了个湿透。

  月生抹了一把脸,分不清是雨还是泪,她咬一咬下唇,便跌跌撞撞地往自己的住处跑。

  长吉不无担忧:“月生姐姐这雨里跑的,只怕受凉罢!”

  我叹息:“随她去吧,不亲自走这一遭,她怎么能安心?”

  眼见得屋外的雨越下越大,越下越密,我的心也渐渐提了起来,几乎悬到了嗓子眼。

  第22章薄qíng郎

  管家大伯收拾行李可真叫一个利索,没出一个时辰,就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要赶路。

  卢十郎灰头土脸地跟在管家身后,看也不敢看月生一眼,任凭月生哭倒在阑gān上,肝肠寸断,几yù背过气去。

  眼见得卢十郎要走出去门去,月生一下扑了过去,拽住他的衣袖,一个支撑不住,缓缓跪倒在地,哭嚷道:“十郎!好狠心的十郎!你真的这么无qíng无义么!全不顾念昔日的恩qíng么!”

  她嘶声裂肺,字字带着血。

  卢洛捏着自己的袖子,哽咽着结巴:“月、月娘,我、我只是回家去看看,过了年、过了年,一定回来接你!”

  临走,他居然还许下这么苍白无力的诺言!

  我抢上一步,扶开月生,气愤不已:“倘若今日十公子撇下家姐一个人走了,以后就请再不要登沁芳楼的门了!”

  月生软在我怀里,掩面痛哭起来。

  她亦知,这样的诺言着实无用。

  卢十郎被我抢白得面色青白,磕磕巴巴两声“你”之后,开始口不择言了:“你侮rǔ斯文!你知道什么?要不是你,我何至于立时就得和月娘分别!”

  他是兔子被bī急了,也要咬人,竟骂我:“你这个卖身的倌儿!非要装什么清高?”

  我气得双手都发抖了,揪住他的衣领,bī视着他,怒问:“你说谁是倌儿?”说罢,再不管其他,一拳重重挥在他的脸上!

  卢十郎那手无缚jī之力的读书人,一下被我打得栽倒在地,嘴角破裂出血来!

  一见卢十郎被打,他的管家便急了,使劲推了我一把,啐了一口:“下流没脸的东西!敢推我们卢十公子!也不照照镜子,称称自己几斤几两!”

  看似那么宽厚的大伯,也是说翻脸就翻脸,仗着家主的威名,作践他人。

  我顿悟人心难测四个字。

  一时又笑话自己,素昧平生的,他为何不向着他的小主子,而向着我?

  我因而也无需留qíng面,指着卢十郎的鼻子破口大骂:“那他又是什么好东西!流连青楼,败光了身家,靠着我姐姐一点绵薄之力养活!对天地许下了永不分离的诺言,现在,还有脸反悔抵赖?”

  我合十双掌叹息道:“阿弥陀佛,老天有眼,就一道雷劈死这个负心负义的贼子吧!”

  卢十郎又恼又急,不知如何是好,全都化作一声怒哼,甩袖转身就走。

  眼见得他两脚都要迈出门槛了,月生从喉咙里迸出一声凄厉的叫喊,连滚带爬地追了过去。香鸾在一旁拉不及,就见得她冲入雨中,嘶声呐喊:“十郎!”

  她眦目圆瞪,面色凄惨得像个鬼。

  卢十郎亦是震撼,讷讷问道:“月娘,还有、还有何事?”

  月生摇头,分不清是在哭,还是在笑:“十郎,不怪你无qíng,当初只怪我有眼无珠,分不清忠jian良善。你我从今,就此别过,再不相见吧!”

  说罢,只见她眼中转过一抹厉色,还没等我深思,她已发足,猛地朝墙上撞去!

  我惊呼一声:“不!”

  可是哪里拦得住?

  就见她重重撞在墙上,额头顿时流下鲜血,那鲜血顺着她的额头流了下来,鲜红鲜红的映在她的面容上,极为的骇人。

  我骇得几乎背过气,连忙冲入雨中,抱起月生,摇晃着她拼命地喊:“月生!月生啊!你怎么这么傻!为了那么个东西!”

  卢十郎亦来凑热闹:“月娘,月娘!你怎么就这么傻!”

  我一把将他推在地上,声嘶力竭:“滚!”

  抱着月生的身子,我无所适从,只得拼命地唤:“来人,来人,救救她啊!”

  泪水从我的眼中滚落,和雨水混在了一处。

  可我分的明白,那是我的泪,是我自责无能的泪水。

  忽然一双大手从我怀中接过月生软绵绵的身体,我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师哥!”

  汉良师哥抱起月生,顺手在我的脸上抹了一下,沉声说道:“快把月生送医馆吧!”

  卢十郎要让他坐自己的马车,师哥看也不看他,往他的身上狠狠啐了一大口,发足就往外狂奔。

  他跑得快极了,一下子消失在我的眼前。

  我手上都是血,纵然被雨冲刷,也洗不gān净,那是我姐姐身体里流淌的鲜血,如今沾满了我的双手。

  我盯着自己手中的血,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香鸾和兰英来拉我。

  我被她们拉得一个踉跄,忽然醒过神来,抡起一个巴掌,“啪”的一声,打在卢十郎的脸上,清脆无比。

  卢十郎被我打得直瞪眼,挥起巴掌也要打我。

  我比他快一步,又是重重一巴,却打在我自己的脸上。

  亦是清脆响亮。

  香鸾似乎又惊又气,狠狠拽了我一把,呵斥道:“仙栖,你这是gān什么?你姐姐还指望着你呢!”

  兰英攀了我的手,将面容贴在我手背上,泣道:“仙栖,你别太自责了。”

  我被她们一边一个,死死扯住,哭也哭不出来了,怔怔地瞪着卢十郎,只想要是月生救不活,我就同他拼命吧!送他到了huáng泉,陪月生走一遭。

  “你、你瞪我有何用!”卢十郎忽然qiáng硬起来,“你也怪不着我!要怪,就得怪你自己!”

  他越说越有理,愈发扬眉起来:“要不是你得罪了乔家,我何至于走得这么匆忙!”

  昏天黑地,一声闷雷!

  我甩开兰英和香鸾,揪住他衣领,呵:“你胡说!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掰开我的手,冷笑:“要不是你装清高,得罪了乔家,乔家怎么会派人捎书信去我家,告诉我父亲,我在这里的事?你怪不着旁人!如今月生落到这般田地,都怪你自己!”

  好个乔老五!你好yīn毒的计谋!

  你真要把我bī得家破人亡么!

  我只觉嗓中一甜,紧跟着弯腰喷出一口鲜血来!

  卢十郎躲闪不及,被我那口鲜血溅到了衣裳,骇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你、你、你!”

  香鸾把我往兰英处一推,冷笑道:“十公子,到底说完了没有?你真当这沁芳楼是你家后院呢?告诉你,从前欠在这里的银子是月生替你还完的,如今月生也以死抵了你的qíng!不管你是真qíng实意也好,虚qíng假意也好,请你出了这沁芳楼的门再也不要回来,沁芳楼不欢迎你了!”

  她手指大门外的街道,杏眼圆瞪:“请吧!”

  想必卢十郎是第一遭被青楼的姑娘逐出门,他哼了一声,骂道:“不知廉耻,侮rǔ斯文!简直可恶!”

  逞了嘴上的快,他跳上马车就要走。

  我见他rǔ骂香鸾,扑上去就和卢十郎拼命。

  却被香鸾拦住,劈头盖脸一个耳光,跟着她骂道:“仙栖,你醒醒!你要是寻死觅活的,月生还有活路么?”

  我被她一巴掌打得懵在了原地,竟是一滴泪也流不出来了。

  香鸾却伏在我肩上,哭了起来:“仙栖,如今月生是一点指望也没有了,要是你也倒下了,她可真的活不了了!”

  她一语惊醒我这个梦中人。

  我使劲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往医馆飞快奔去。

  当初月生选中卢十郎的时候,我不就已经猜到了结局?只是不愿意面对罢了。

  再者,如乔老五者,不过是这点拆人分离的本事,倒叫月生提前看清了这卢十郎的面目,如今回头尚早,她还有我,有师哥,不怕没有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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