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嘴里有些苦涩,摇了一摇头,问他:“什么梦?”
“我梦到了很多小时候的事qíng,很多我以为自己都忘了的事qíng。”长秀冲我莞尔一笑,继而说道,“在梦里,我想起来最初的时候,一直都是七师哥在守着我护着我,在我打架滋事的时候,也是师哥你给我洒了几滴真心的眼泪。”
我心中一酸,不想太过伤感,勉qiáng一笑,说道:“多早的事qíng了,说来,我也不大记得了。”
长秀轻声反问:“真的么?”
他随即自嘲似的笑了一笑,说道:“可不知为何,这些事qíng在我脑海里越来越清晰,想忘也忘不了,不仅夜半梦见,就连白日,也如影随形。”
我仰头,使劲地把眼泪倒回去,一面说道:“有些事,还是不要这么怀念了。你现在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就该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想这些不相gān的事qíng做什么?”
“因为我总是想不起之后我们为什么就生分了。”长秀站了起来,向我走来,“这些日子,我拼命地想,可不管怎么努力,都想不起来,可直到刚刚在院子里的那棵槐树下的时候,我忽然都想起来了。
长秀看着我,目光中带着悲凉。
我一时有些心惊,有些事,虽然他忘了,但不代表我也忘了。
他的目光从我身上飘过,直落到我身后的穿衣镜上,悲凉之意也越发的浓了。
“想起来的那一刻,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我是不配拥有世俗的欢乐的。”
他忽然来了这么一句,眼角分明滑落下泪来。
我大惊,抓了他的肩膀,大声说道:“长秀,有些事qíng不是你的错,你不能为此就责备自己!你要明白这一点!”
他一边落泪,一边骤然绽放出笑来。
长秀不容置疑的推开我半寸,目光落在我的身上,笑了:“七师哥,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通了,从前我埋怨你,竟是我错了!”
我心底一凉,缓缓跌坐在椅子上,半天回不过神来。
“长秀,我宁愿你想不起来。”我沉痛地摇了摇头,“我宁愿你记着,是我的错,是我伤害了你,也不愿意你想起来。”
长秀点头:“我知道,我现在才知道,你当初都是为了我好。”
他一手放在我的肩上,站在我的面前,自上而下的望着我,笑了笑:“按理,不懂事的长秀该跪下来给师哥磕两个头赔罪,但长秀毕竟是个不懂事的,这些年跪了许多混账的东西,到头来,却又犯浑,不肯跪了。就站着同师哥说一句认错的话。师哥要是还疼我,就宽恕罢!”
再也无法掩饰,眼泪在眼眶中打滚,我仰头看着他,叹惋不已:“长秀,你不明白!我至始至终,都没有生过你的气,也都没有怨过你。所以,你不需要我的宽恕。”
我抬起手,想摸一摸他的脸颊,告诉他,在我的心里,他一直都是那个倔qiáng却爱笑的小师弟,我从来都是心疼他的。
长秀半道截了我的手,拉在手中,含着泪笑着问我:“是么?如此,我们就算好了?”
我点点头:“自然,我一直都当你是亲兄弟的。”
长秀听了,深吸一口气,拿手背使劲擦了擦眼角,抹得脸上都有些花了,笑了起来。这笑是十分的真心,我瞧得出来,于是也笑了。
一笑,憋在眼眶中的泪不由分说,便落了下来。
“既然如此,也算我今天没白跑一趟。”长秀说道,“我走了,得空还来看师哥。”
我送他到门口。
在门口,长秀叮嘱我:“师哥,大师哥的婚礼,你好歹要来。”
我点头:“你与月生都嘱咐过我了,我不会不去的。”
长秀笑一笑:“如此更好不过了。”他说罢,转身慢慢地离去了。
我直目送他出了大门,消失在路的尽头,才掩门回去。一晚上,思来想去,都是长秀同我说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目测要给长秀单开一个番外了
第41章转机
盼也罢,不盼也罢,汉良和香鸾的婚期终究是来了。行院人家的婚事照例是在huáng昏开始,在夜里举行。
我作为他的师弟,本该早早的过去的,乔炳彰却以为我已经是他的人了,不该按照那边的算,而该同他一样,作为贵客前去的。
我拗不过他,更不愿意在汉良的婚礼上,给他平添不吉利的口舌,于是挨到了月亮高升,千户百户的都点上了灯,这才和乔五坐了轿子往沁芳楼去。
沁芳楼门口悬挂着的标着香鸾名字的头牌已经被取了下来,楼里,十几个跟着月生学戏的小姑娘,各自手执了两束红梅,正在唱《双声子》,huáng氏在正厅里,忙着招呼着来来往往的宾客往后面的水榭去,笑道:“香鸾今儿个脱籍嫁人啦,念着从前各位爷的关照,要在水榭最后为各位再跳一支舞,唱一支曲儿呢!”
见了乔炳彰,连忙迎了上来,满脸堆笑:“五爷!可把您盼来了!香鸾这些日子总是念叨,要不是五爷大方,这亲事,哪能办得这么体面?”
一面说着奉承话,一面把他往里面让,笑道:“所以啊,我们香鸾特地给五爷留了个好位置,一会儿可要吃好、玩好啊!”
乔炳彰点头笑道:“举手之劳,香鸾姑娘不必太放在心上。”
说着,回头来拉了我的手,笑道:“不过一会儿有好吃的、好玩的,若是能哄得我的人笑上一笑,那我可是有赏的!”
huáng妈妈听得一个“赏”字,已然图不得了,连连地称是。
我挣了一下,见他握着我的手劲不小,只得随他去了,正要往里面走,忽然听得身后一声轻唤“仙栖”,便循声回头望了过去。
却是陆隶,怔怔地望着我。
乔炳彰微微皱了皱眉,随即轻咳一声,说道:“表哥来了,一起走吧。”
陆隶似乎梦中惊醒一般,掩饰着笑了笑:“原来是同老五一起来的。你们先去吧,我再等一等旁人。”
他们大户人家的关系错综复杂,平时的结jiāo也不少,乔炳彰便点一点头,把我往前面一推,说道:“既然如此,我和仙栖先进去了,表哥慢慢地来吧。”
陆隶点点头,冲我微笑了一下,又挥了挥手。
乔炳彰的脸色越发难看,便推着我,进了后面的水榭。
水榭里的花台上,香鸾正带着兰英月生她们,跳一支仿汉唐的翘袖折腰舞,举手投足间又软又媚,眼波流水一般的婉转娇嗔,五色的衣裙在水风中摇曳不断。
八处酒炉烧得正旺,腾腾的热气chuī淡了水波的冷意,竟添了一抹chūn/色。
连一向同沁芳楼有些嫌隙的红玉楼的姑娘们,也都来了,为首的头牌泻玉正在陪着她的老客看歌舞,转头要酒的功夫,瞥见了我,便同她的老客说了两句,起身朝我和乔五走了过来。
“五爷。”泻玉先对乔炳彰礼了一礼,又对我笑道,“七师傅,同喜了!”
我微微欠了欠身,还了她这一礼,笑道:“与姑娘同喜。”
泻玉虚拉了我的手,冲乔炳彰客气笑道:“五爷,奴家借了七师傅去,说一句私房话,您可别往心上去啊!”
乔炳彰挑眉一笑,说道:“若我偏往心上去呢?”
不等我说话,泻玉抢先嫣然一笑,笃定笑道:“五爷不是这种人!”
被她这么溜须拍马一顿,乔炳彰通了五脏六腑,心满意足地摆一摆手,往前面的雅座去了。
泻玉笑叹道:“你们这位五爷,倒不是个谦和可亲的人。”
我也笑了一笑,没有接话。
她侧了头,对我笑道:“今天可是香鸾的好日子,我们红玉楼数得上名号的姑娘可都来了,七师傅就不怕我们来闹事么?”
我亦笑道:“闹出事来,与姑娘有什么便宜?”
泻玉伸出一根水葱似的纤纤玉指往我额前轻轻点了一点,笑道:“没有便宜,单图我一个开心,你说,使得也不?”
“既然如此,仙栖又能说什么呢?”
泻玉被我佯作的无可奈何口气给逗得一声轻笑,笑罢说道:“七师傅真是个妙人,可惜从前没得jiāo好的便宜。不过行院姑娘从良出嫁,向来都不是她一个人的喜事,我们不管从前的事qíng,都是真心实意的为香鸾高兴的。”
她说到此处,故意停顿一下,就等我的表态。
我笑道:“若果然如此,再好不过了。”
泻玉颔首笑道:“所以我们都备了歌舞,为香鸾庆祝。要知道,香鸾这一嫁,以后恐怕再难见面了——我都听说了,香鸾姐夫要搬出去另谋营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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