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已经是封玄奕极大程度上的退让了,人贵在知足见好就收,深宫中的所有人都知道什麽叫做yù擒故纵,这样的手段,纳兰轩可以用,可此刻却不是,他有自己不得不的理由。
“不要。”再一次的拒绝让封玄奕努力挽救缓和的气氛一而再再而三的降至冰点。
刘太医早已寻了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躲在了一片抖的直哆嗦,小德子更是不知道该把眼珠子放在哪儿,僵硬的跟个木头似的站在原地是走也不是动也不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而一向一脸高深莫测好似dòng悉一切的莫言此刻都愣了神,呆愣的看著纳兰轩,好似听不懂他在说什麽似的。
“刘太医。”封玄奕目不斜视,却却突然扬声道。
“微臣在。”刘太医顿时汗如雨下抖如筛糠,心里哀叹著你们小两口闹别扭别扯上我啊,只 不过这嘀咕也只能放在心里,敢努不敢言。
“问脉。”
封玄奕一声令下,刘太医急忙上前,扬起手就要向纳兰轩的脉门探去,而纳兰轩却还死心不改yù继续闪躲。
好心当成了驴肝肺,封玄奕本就憋著一肚子火没处发,一而再再而三好说歹说了半天可人家就是不领qíng,纳兰轩的闪躲再一次激化了理智边缘的矛盾,寒著脸,拧著眉:“这是圣旨,你敢抗旨?!”
抗旨是死,被太医查出虽为男身却身怀有孕也是死,这横竖都是死反倒让纳兰轩一时愣了神,让刘太医钻了空子一把扣上右腕的脉门,纳兰轩暗啐一声“糟了”,想力挽狂澜抽回手,奈何封玄奕仿佛会读心术一般提前一把按住了纳兰轩的胳膊,让他无法动弹。
这是天要亡我啊。纳兰轩心里凄凄然的叹了一声,见再逃无望,也就坦然的接受了。
果不其然,刘太医显示一脸老神哉哉气定神闲,闭著眼一边把脉,一边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捻著自己翻著些许花白的山羊胡。倏地,仿佛如遭电击一般身形一震,猛的睁开眼,仿佛不认识纳兰轩一般又将人上上下下恨不得也里里外外打量了一遍,如此的难以置信,如此的惊恐慌乱。纳兰轩知道,定是刘太医查出了什麽端倪,对这堪称破天荒头一遭男子有孕的天下奇幻。可随机恍然大悟一般的微微颔首反倒让一直底气十足的纳兰轩傻了眼,心中叫苦著“这又是演哪出啊?”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公子已身怀有孕,这是喜脉啊!”
意料之中的脉案,纳兰轩没有之前想像的惊慌,甚至连东窗事发的自觉都没有,这时候就不能不惊叹身为医者的刘太医,比起世俗,他好像更沈浸在世所罕见的医学奇迹上,纳兰轩不禁咋舌。
微微挑眉,不著痕迹的瞥向封玄奕,突然很好奇对於这惊世骇俗的异闻,身为一国之君的他会是怎样的反应,是嫌恶,是震惊,是难以置信,是恐惧,还是像所有初为人父的父亲一般,惊喜?
想到自己最後一个假设,连纳兰轩自己都不禁想笑,想当初连自己都难以接受消化了许久的事实,又怎麽能奢求旁人能泰然自若呢。
就像之前的种种一般,封玄奕好像天生就是与纳兰轩对著gān的,越是理所当然,越是求不得,越是惊世骇俗有违伦常,越是信手拈来轻车熟路。一如此刻,即便连喜怒不形於色的封玄奕也难掩一脸震惊,只是这震惊不是源自嫌恶和惧怕,而是惊喜,从天而降不敢奢望的天大惊喜。
“刘、刘太医,你说什麽?真的麽!!”沈稳内敛深藏不露瞬间破功,此刻的封玄奕好似一个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激动的分不清东南西北,哪里还顾得上纳兰轩别有意味的玩味眼神,倏地上前一把握住刘太医年迈苍老的双手,眉眼中的喜色溢於言表,完全无视了纳兰轩身为男儿身却身怀有孕的惊世骇俗。
作为当事人,突然被这麽避重就轻的凉在一边实在是说不过去,纳兰轩不禁暗自皱眉,开口让两个显然手舞足蹈不知所云的两人清醒清醒:“我是个男人。”
本以为会有深水炸弹效果的一句话虽然如愿的让两人噤了声,却没有意料之中让两人回神清醒。
刘太医笑的温暖,好似看著稚子的慈父,一边捻著山羊胡,顺势一揖,老神哉哉的说道:“公子有所不知,生儿育女,女子之德也,男子之不可为也,却并非不能为。世有上古一族名唤长羽,为大神赐福眷顾的一族,族中无论男女,人人平等,绝对的平等,男有世间男子的阳刚神武,又兼具女子的柔软温婉,当然也包括孕育子嗣的能力,同样,女子也是如此,既有寻常女子的温顺柔qíng,又具备男儿的豪qíng壮志,武可安邦,文能定国。”
(11鲜币)第九十一章 贤贵君 上
第九十一章 贤贵君 上
“而公子这非常人所该有的异象,想必也只有长羽族後裔这一缘由可解释一二了。”
意料之外的答案,却与那日耶律溱所言如出一辙,纳兰轩一时也分不清是非真假了。
再次被拥入怀抱,纳兰轩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封玄奕的激动和手足无措,抱紧了怕扯痛了纳兰轩的伤口,松了又无法宣泄心中的喜悦,难以言喻的欢喜和满足流泻,温暖的目光汇聚在纳兰轩平坦的小腹上。
“你总是给朕惊喜,总是让朕目不暇接,你还要给朕多少意外,朕又该拿你如何是好。”下巴摩娑著头顶心,一下一下,低沈的呢喃,清浅的细语,是温暖,是舒心,是千帆竟过的安宁雍容。
身体猛地一僵,仿佛突然醒悟过来似的:“贤君受伤,还流了这麽多血,对孩子没有影响麽?”
“皇上请放心,公子虽然失血过多身体虚弱,外加男儿有孕多多少少还是会带来不少负担,可是好在公子也是习武之人,身子底子好,只要好好调理修养,便无大碍了,不过毕竟是两人的身子了,疲累还是会有的,尤其是害喜的时候,切忌不可不吃,微臣会尽量斟酌一个温补的方子给公子补身子,可这三餐却是身体的本钱,万万怠慢不得。”老太医苦口婆心,这话题一旦转移到了自己擅长的领域,尤其又拦了个过来人的身份,难免琐碎许多。
纳兰轩听的一个劲儿的犯困,忍了半天还是经不住哈欠连天。
封玄奕见状立马打断了滔滔不绝的刘太医:“行了,时辰不早了,今天就跪安吧,有什麽要注意和准备的,给莫言说就好,实在不行就找张纸记下来,小德子你也跟著,机灵点儿。”
话毕,一摆手,揽过纳兰轩,小心翼翼的避开伤口:“你们都跪安吧。”
折腾了大半夜,原本在chuáng上辗转反侧的纳兰轩困得直眼皮打架,困意袭来,只是不知是真的时候不早,还是因为此刻充斥在周身令人安心满足的气息。
肩膀上的疼痛已经变得麻木,太医用的都是一等一的好药,虽然火辣辣的不舒服,可却阻止不了纳兰轩倒头就睡的yù望。
“皇上今日召的是柳贵侍,留在微臣这儿不合适,请恕微臣有伤在身无法远送,微臣在此恭送皇上。”
将纳兰轩嘴上不咸不淡听不出qíng绪的逐客令全当成十里飘香的醋坛子,封玄奕顺势倒在chuáng上,舒服的左右蹭了蹭开拓出自己的一片疆土,一把揽过纳兰轩的肩,将人整个束缚在自己怀中,扬了扬下巴笑的轻佻:“怎麽,这揽月宫朕难道住不得了?”
伸手,轻柔的抚摸著青丝如瀑,口吻也放的轻柔温软:“睡吧,你也累了一天了,受了伤,却给朕带来这麽一个天大的礼物,轩,你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惊喜要带给我?这是朕第一个皇子,真一定好好待他,他若是男子,必是这华朝未来的皇上,若她是女子,必是这华朝第一公主,无人可比的尊荣和宠爱,朕答应你,会给他最好的,什麽都是他的,朕会为他铺平一切道路。”
而听到封玄奕可以说是轻许了江山万代的承诺的纳兰轩,窝在封玄奕胸口的面容却冷静的可怕,甚至可以说是冰冷,唇角若有似无的一抹弧度仿佛能将世间的一切冻结:你的承诺,有多少可信,荣华富贵,也不见的是他们所求,多少海誓山盟,多少甜言蜜语,不过一夜,便是零落破碎的尘埃,一文不值的糙芥,而即便是你能兑现你的诺言,我的孩子也不稀罕,帝王之路是手刃亲族、用鲜血织就的修罗之路,我觉不会让我的孩子走上这条泯灭人xing的道路。
“朕会补偿你,朕一定会给你一个jiāo代,也会让朕的第一个皇子风风火火的来到这个世上,给朕一点时间,朕一定如你所愿,你是朕心中唯一的皇后。”
睡意愈发汹涌的袭来,封玄奕仿佛自言自语般一刻不停的在耳边呢喃,好似老和尚念经,好似儿时的催眠曲,一遍遍,一声声,手掌还配合著节奏有一下没一下的抚过长发、滑过後背,朦胧间依稀听见了他好像说了些什麽,那麽坚定,那麽义正言辞,可是一想到或许又是一个承诺,即便是困得连呼吸都开始缓慢,都不禁觉得好笑,而那断断续续若有似无的一个“唯一”,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滑稽的本源,只是此刻自己没工夫搭理他,更没力气跟他理论这个字眼与他是多麽的不搭,而他於这个字眼又是怎样的亵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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