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孙氏如此说,季chūn山却并没有什么失望或意外的神色,只点点头,然后便又对古县令道:“大人,糙民已在县里居住数月,但从未见到过孙氏,更遑论威胁她,也更加不曾派人去打伤过她的丈夫。孙氏所言中所有涉及到糙民的,都是无稽之谈,都是污蔑,还请大人明察。”
古县令看看季chūn山,又看看孙氏,捋着胡须半响无话,显然是在深切思量着什么。
这时,一旁一直在执笔记录的师爷突然上前,附在古县令的耳边,低声道:“大人,如今人证物证俱全,季chūn山不过是在狡言诡辩,您可不能被他扰乱了心神,让他得以拖延时间。说不准此时便有他的人在外寻孙氏的家人,好以此再次威胁孙氏。您还是早下决断为好,如此卑劣jian恶之人,万不可让他逍遥法外,再去祸害您治下百姓啊。”
季chūn山微微皱眉,这师爷的声音压得极低,他听不到什么,也看不懂唇语,但却从那人偶尔瞟向自己的眼神中,感觉到怕不是再说什么好话。
“我知道了。”古县令摆摆手,示意师爷退下,而后他又对堂中众人道:“你们还有什么想说,或要改口的吗?”
季chūn山先回了没有,孙氏等其他人随后也纷纷如此道。
古县令点点头,便对师爷道:“让他们画押吧。”
师爷便将记录了季chūn山等几日在堂中所有言行的述纸一一呈到他们面前,让他们看过并确认无误后,按下掌印。
待师爷收回述纸,古县令便站起身,对堂中众人道:“此案有颇多疑点,本县还需再详查,便择日在判。被告季chūn山,你疑罪未消,本县依律将你暂时收押。其余人等,此案结案之前,尔等都为涉案之人,都要留在原籍住处,待本县随时传召,不可随意行动,尔等可都听清楚了?”
“大人,大人,您这……”师爷不想刚刚以为已经听了他话的古县令,突然竟这般结了今日之事,他还想再对古县令什么,但古县令却没在理他。
“高捕头,你先将季chūn山送至监牢中,之后便来后堂寻我。”古县令见季chūn山等人都恭敬了应了,对高捕头吩咐了一句话,然后便往退堂离开了,师爷忙追了上去。
衙堂外,围观的百姓没想到最终会是这么个结果,但县令都退堂了,他们便也三三两两的往衙门外走了。孙氏等人自也是要离开的。
季chūn山便跟着高捕头往监牢而去,只是出了衙堂的门的时候,季chūn山停住了,他对一直在衙堂门外等候的温良道:“嘱咐丹青她们,照顾好夫人,再告诉夫人一句话,解铃还须系铃人。”
此时百姓们都还没有完全走完,孙氏她们也都还未走出衙门,季chūn山同温良说话,自是有人看到的。虽然高捕头没催促他什么,但季chūn山不想给高捕头惹麻烦,便也只和温良说了这一句。
第129章 告知
和温良jiāo代完了一句, 季chūn山没再多说什么, 便跟着高捕头去了监牢。监牢在衙堂的左后侧,绕过一面照壁, 走过一条有数个拐角和门栏的甬道,便是监房所在, 而再往深处去, 则是关押死刑重犯的内监。不过季chūn山此时还没定罪,自是疑犯, 便只关进普通监房便是。
方城县虽大体比较平和,没什么穷凶极恶之人或案件,但小偷小摸、打架斗殴之类的小案件也还是有一些的,所以此时监房内便有不少人关在里头。
穿着打扮一看便知不是是富家老爷的季chūn山一出现,便引得了不少的注目。但见季chūn山和高捕头并行而走彼此笑谈似乎关系不错的样子,监牢里的人便没想到季chūn山竟也是来被收押的。
高捕头直接带着季chūn山来到监房的最后一间,然后用从牢头那里要来的钥匙打开了监门。二人都进去之后,高捕头便对季chūn山道:“季当家,这间监房还没关过什么人, 所以还算gān净, 又是朝向最好的, 每日还能晒两个时辰的太阳,和别的关着人的监房也离着远些,不用怕被吵到,你看如何?”
“这自然是很好的,多谢高捕头费心安排了。”这间监房的确如高捕头所说, 和一般的监房比起来gān净许多,除了靠墙用砖石和木板搭起的一张简易的chuáng外,便再无他物,便是霉味都没有什么,这比季chūn山原本想的要好多了,哪里还会有什么不满意的。
“那就好,等下我再派个人送套gān净的被褥和马桶什么的来。对了,你若有什么需要,便直接告诉牢头就是,我已嘱咐过他了。”高捕头又道。季chūn山自是又对他道谢。因着古县令那还在等着高捕头,所以安排好了季chūn山的事后,高捕头便离开了。
高捕头走后,季chūn山在监房里站了会,然后便走到了木板chuáng上,直接盘腿坐了上去,闭上眼,沉思起来。而此时县衙外,对面街边的一家茶楼二楼的临窗包间里,却有两个相对而坐满脸难看的人,其中一人更是bào躁的砸了手里的茶杯。
“你不是说此事万无一失吗?怎么那季chūn山根本就没有被定罪?”林瑾满是怒火的看着叶锦明,显然对季chūn山只是被收押这个结果很不满意。
叶锦明挥挥手,让刚刚一直在衙堂外看着,待结束后便给他们来报信的小厮下去,然后才开口道:“季chūn山是叶清岚的丈夫,叶清岚又是郭教谕重视的晚辈,古县令是顾忌着郭教谕,才会如此。不过少爷不必担心,季chūn山女gān污过孙氏是事实,不是他说没有便没有的,如今人证物证俱全,古县令到底也不是徇私枉法之人,不过是因着郭教谕的关系,不好轻断而已,但不管再审几次,结果都是一样的,季chūn山他跑不了。”
当初叶锦明因舞弊被终身罢举之后,他对季chūn山的怨恨一时甚至超过了叶清岚。就因为季chūn山一句他永远也比不过叶清岚,让他一心想着考中秀才,如此才能超过了才是童生的叶清岚,然后永远的把叶清岚踩在脚下。抱着这种qiáng烈的念头,加之没有了jiāo际应酬的钱财,他倒是对读书真的刻苦了起来,更是有了很大的进步,被夫子连连夸奖,然后他便再一次参加了童生试。
这一次,他连过两试,且均名列前茅,人人都道他必中,他也是信心满满。但是,当有人告诉他只要二十两银子,就可以买到一份最后一试的试题时,他犹疑了许久,最终还是买下了。而等考试当日,他打开试题粗略一扫,发现竟和之前自己买到的试题是一样的时候,立时心中狂喜。
他想着,他终于能成为秀才了,想到叶清岚,想到季chūn山曾带给自己的那些屈rǔ,叶锦明激动的不能不已,直接就将自己依着买到的那份试题提前做出来的文章写了上去。志得意满的他写完后,只将文章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便提前jiāo了卷子,出了考场,然后,他便从夫子的口中,听到了和自己在考场上看到的只一字之差,但意思便以完全不同的考试题目。
晴天霹雳不敢置信不足以形容叶锦明的震惊,一瞬间从云端跌落到地面不过如此,而几日之后放榜之时,他的名字果然没有在得中榜文之上,而是在了榜文旁边,一张同时张贴公示出来的,十来个因舞弊而被终身罢举的学子中,如此,更是让叶锦明从地面又被打进了深渊。
前途断绝,名声尽毁,人人唯恐避之不及,这是叶锦明从府城回到安平县所遭受的,然后,他便把这所有的一切都怪罪到了季chūn山的身上。叶锦明刻骨的怨恨季chūn山,甚至超过了叶清岚,他想要报复季chūn山,但此时他无权无势人脉断绝,纵使他找到了之前同季chūn山一起到他家曾喜酒喝的季chūn山过去的好友,问出了季chūn山过往gān下的不少糟污事,但到底也没能力折腾起什么来。
直到他无意中当街救下了林家的二少爷林瑾,之后更是给林瑾出了几个主意,帮着林瑾办成了几件事,便得了林瑾的信任和看重。而更让他高兴的是,他发现林瑾因着季chūn山开的铺子抢了他的铺子生意的事,而对季chūn山十分的厌憎,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再次去找到季chūn山曾经的朋友冯贵,从冯贵口中问出了孙氏的地址,不过孙氏已经离开了洋河镇,他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最终在县城里找到了她,然后,他估摸出叶清岚怀孕的月份,耐心等候了一段时间后,最终在这一日,让孙氏敲响了县衙门外的鸣冤鼓。
林瑾听叶锦明说得如此笃定,想到之前叶锦明从来算无遗策,便点点头,暂且信了他。
另一边,温良脚步匆匆,已回到了季家,只是才一进门,便见到了已等候他多时的丹青。
“老爷被暂时收押了。”温良只对丹青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又道,“他让我告诉你和丹蔻,让你们照顾好夫人,还有句话让我转告夫人,夫人可醒了没?”
“夫人还没醒,但是就算夫人醒了,你现在也是不能和他说这些的。”丹青没想到竟果然如季chūn山所说,季chūn山真的没能回来,只是想到季chūn山走前嘱咐她的话,她忙拦住了温良,解释道:“老爷走之前说了,必须胡大夫和郑麽麽都在,才能和夫人说这件事,但胡大夫如今出诊还没回来,所以你现在什么都不能和夫人说,不然惊到了夫人,有个什么好歹可怎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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