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得此言,那伙计却未露出半分不悦之色,只点了点头,道:“此事需得请示掌柜,请客官稍后,”
季chūn山忙道:“应该的,劳烦小哥了。”
说罢,就见那伙计转身走进后堂。季chūn山于店中等候,倒也不担心被店家欺了去。这倚翠轩同醉仙居一样,东家皆为距洋河镇以南十七里远的方城县内的一林姓大户。此林家世代为商,且为积善之家,素来严以御下,取财有道,从无欺压蒙骗之举,颇负盛名。
不多时,那伙计便从后堂转出,只是手中已无了那装有银镯的荷包。
伙计来到季chūn山面前,jiāo与他几块碎银,并道:“客官,我们掌柜说那银镯的确为我店所出之物,不过买走一日,且未有损毁,是以原价退回,共计二两二钱银子,客官瞧瞧可对?”
季chūn山接过银子,只感手中分量,便知伙计所言不差,道:“贵店信誉,有口皆碑,自是不差的,还要劳烦小哥替我向掌柜致谢。”
说罢,再次谢过伙计,季chūn山便转身离开了倚翠轩,而后,直奔仁济堂。
仁济堂乃是镇上唯一的医馆,往来客流不绝,未进门只在门口便闻得铺子里传出阵阵药糙的苦涩之气。仁济堂内部分为两部分,左为药堂,及胸口高的杨木柜台后,是三个年约十三四的少年,正奔走忙碌于四架呈凹字型贴墙而立药柜前,循药方抓药。
堂内右边则是设有一条三尺长案,案上摆有笔墨纸砚,脉枕针囊等物,案后置一把方椅,椅上端坐一老者,为此堂坐诊大夫。案前则放有几条长凳,以供寻医问药之人等候之用。
季chūn山拿出药方,稍等些许后,见一细眼阔耳的少年空闲了下来,便赶忙走了上前,将药方jiāo与少年,道:“劳烦小哥,此两张药方,各抓五剂。”
“好的,请稍后。”那少年应了一声,随后拿起一张药方细看,看罢便从旁一沓桑皮纸上捻出十张,每两张置于一处,共分五处,而后取过小秤,开始自身后药柜内称取药物。
不多时,五剂药便已抓好,那少年熟练的将药包好,然后用麻绳将五剂药绑在一起,方便提取,而后,少年又细看另一张药方,再如同刚才一般依次抓取。
“第一张药方所抓之药,每剂二百四十文,五剂共计一千二百文,第二张药方所抓之药,每剂一百三十文,五剂共计六百五十文,且药包上皆点红点,以作区分。十剂药总共一千八百五十文。”少年抓好药后,拿起柜台上算盘一番拨弄噼啪作响,便算出了所需药费。
季chūn山闻得此数,内心暗道:幸好提前将那银镯退了回去,不然就算药费可以赊欠,却也无法采买它物了。随后他jiāo与伙计二两整的碎银,得伙计倒找回一钱银并五十文后,便将两提药放进背上竹筐,离了仁济堂。
药已买好,却还有一件事要办。如今叶清岚病倒,季宁煦年幼,都需人照顾,更不说家中还有种种杂事需人料理,且季chūn山对日后之路也已有了些许打算,是以便打算辞去醉仙居的活计。
再次来到醉仙居的后门,此时两扇门扉皆已大开,门外停着两辆驴车,每辆上都垒着数担gān柴,正有两人将一担担柴扛进醉仙居后院。
季chūn山走近,还没等他开口,那守门的少年小三便看到了他,笑道:“季哥来的正好,掌柜的刚送走了贵客,我跟他说你找他有事,他让我告诉你,来了直接去小院找他。”
“我这就去,多谢你了。”季chūn山笑道。
小三闻言却微微有些诧异,摆手道:“不用谢,不用谢,季哥跟我客气啥。”
季chūn山进门后,小三看着季chūn山的背影,一脸好奇怪异,今天的季哥怎么感觉怪怪的?
却说季chūn山进了醉仙居后院后,没有先去掌柜住的小院,而是先来到了后厨处。
这醉仙居的后厨掌勺,便是季chūn山父亲的至jiāo好友。此人姓周名景,幼年孤苦,多得季家帮扶,后同季父同在镇上做学徒学艺,季父学木工,周景学厨艺,后来还入了当时掌勺大厨的眼,拜其为师并其真传,后娶师傅之女为妻,并接替师傅成为醉仙居的顶梁支柱,便是掌柜也需得礼让三分。
季家早年虽对其多有扶助,但并不曾想过要什么回报,是以从未要求过什么。但季父过世之后,季母软弱,季chūn山没了约束,便整日招猫斗狗无所事事,败光了家中银钱。自季家败落后,从前jiāo好人家只剩十之一二,且其中以周景最为得势,不得已,季母求到了他处。
周景一直感念季家从前的恩惠,望能回报一二,只是季父却不愿挟恩求报,次次婉拒。这次季母主动提起,自是无所不从。因知晓季chūn山本xing,便安排在了自己身边,好就近看管。周景无子,只有二女,皆已出嫁,对季chūn山视若子侄,还曾教授其烹饪技艺,只是季chūn山心无大志不求上进,每每应付了事。
周景恨铁不成钢,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就此作罢,好在季chūn山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惹不出什么大事来。
此次季chūn山打算辞工,掌柜那处好说,周景这却不容易过。不过,想来自己只要把家中qíng形如实相告,虽说或许会受一番斥责,但也应能够得到允准。
进了后厨,顿时一阵烟熏火燎热火朝天之态,厨房里共设六处灶眼,或放炒锅,或置蒸笼,或安汤罐,更有数人切菜的切菜,揉面的揉面,爆炒的爆炒,各司其职,虽热闹却不凌乱。每当一道菜肴完成,便立时有候在一旁的小二放至托盘上,端上前厅。
季chūn山扫视了一圈,没在众人中发现周景,刚想寻一人相问,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山子,你咋这么早就回来了?”
季chūn山转身看去,说话之人将近五十岁左右,粗眉方脸,鬓角微白,与季chūn山差不多的身量,正是周景,忙喊道:“周叔。”
周景点点头,刚要说话却突然看到了季chūn山背后竹筐里的药包,不由蹙眉道:“怎么回事,可是生病了?”
季chūn山道:“不是我,是清岚。”
闻言,周景眉头皱的更深了,追问道:“岚哥儿病了?什么病?怎么病的?可还严重?”
季chūn山赶忙解释道:“是昨夜里受了寒,发了高热,好在现下高热已退了,只是身子还虚的厉害,尚需调养些时日。周叔,清岚病倒需人照料,家中杂事也离不得人,所以我打算辞去醉仙居的差事。”
周景沉吟片刻,道:“回头我让你婶儿去家中看看,照料一二,就不用你cao心了,你就老实给我待在醉仙居里。”
叶清岚生病,周景信,但季chūn山说回去照顾还cao持家事,他却是半点不信的,估计叶清岚此次重病和他也脱不了gān系,与其放了他不知去何处惹事,还是拘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最稳妥
第8章 回家
周景摆明了不相信自己,季chūn山心中并无意外,实在是原身太多劣迹,早已耗光了身边人的信任。
季chūn山看着周景,神色认真而诚恳,他道:“周叔,我知道我从前做过不少错事,已决心悔改弥补,清岚是我最为亏欠之人,我日后必会善待于他,绝不会再如从前一般混账。”
说着,他对着周景深深一揖,道:“周叔多年教导帮扶之恩,小侄感念在心,无以为报,理应顺从周叔之意,只是清岚病重,煦儿年幼,起居饮食皆需人照料,兼之家事繁重。这本是侄儿的责任,又怎能推卸他人。小侄真心改过,可以天地起誓,恳请周叔成全。”
周景看着季chūn山,神色难掩惊异,他直觉告诉他季chūn山所言字字为真,可他也是知晓季chūn山品行的,实在想不通为何短短一日,此人便有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恍若变了一个人似的。
半响,周景伸手缓缓扶起季chūn山,道:“你母将你托付于我,我自待你如亲儿一般,从前种种我只当你年少无知,如今既有心回归正路,我自不会阻拦。我不指望你有什么成就,只盼你能担起男儿的责任,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如此,我也算对你母有个jiāo代。”
季chūn山又是深深一揖,“多谢周叔。”
周景又将人扶了起来,道:“事不宜迟,你赶紧回去吧,莫耽搁了岚哥儿用药。至于辞工一事,等岚哥儿病愈再说,掌柜那我替你说一声,多请几日假就是了。”
说着又从衣襟中摸出了几块碎银子,道:“这二两银子你拿去,给岚哥儿抓些好药,给煦儿买些吃食,若是不够了再来问我要,必不可断了岚哥儿的汤药。若岚哥儿的病不愈反重,我必拿你是问。”
季chūn山忙推辞,道:“谢谢周叔,不过我现下银钱已是足够用了,若有不足到时再同周叔开口就是了。”
周景见此,也没坚持,便将银子又揣了回来。他此举,的确有帮季chūn山一把的意思,但更多的却是试探之意。若季chūn山看到银子毫不推拒欢喜的接了下来,他必会疑其别有用心,可见季chūn山眼中毫无贪色,言辞婉拒,心中不由对其之前所言又信了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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