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话若传到百姓耳朵里,朝廷尊严何在,皇上威严又该如何?皇上只有一子,却有兄弟,实在不利。
要是还能逃走就好了。这麽想的敛衣,留意每一个机会。不过宋筝被他逃过一次,自然学得乖了,防范得极为严密。
倒是他露出想逃的意向,被宋筝看了出来,险些跟他吵起来。敛衣心虚之下,便道:“难道我还能在这宫里当你的太子太傅,当上一辈子不成?”
“当一辈子有什麽不好?”宋筝反问,“等到睿儿大了,朕把皇位让给他,然後与你出宫遨游,不好麽?”
“皇上勿出此言!”敛衣听得他提到让位,脸色剧变,“这等话岂可随便提起?皇上请勿再出此等言语!”
宋筝本是想讨好他,却碰了个钉子。他见敛衣神色俱厉,便不再说。
他并不知道,敛衣这一生最大的目标,就是让他一直坐在龙椅上,当一个名垂青史的好皇帝。对敛衣而言,他是皇帝这件事的重要xing,甚至远远胜过他自己的生命和虚无缥缈的qíng爱。
“反正朕是不会放你走的。敛衣,在朕确定你不会逃跑之前,朕绝不会给你出宫的机会。你……不要妄想了。”宋筝道,语气qiáng硬,说完之後却叹了口气,躺下在敛衣身边,闭上眼,长长的睫毛扇啊扇。
宋筝自然能完全断绝敛衣出宫的可能,但是并不能杜绝其他人和敛衣的接触。敛衣不能外出,外面的人却可以进来找他。
毕竟宋筝现下是极力讨好敛衣,而不是惹他不悦。因此宋筝倒也不敢完全把敛衣关起来,在一定程度上,还是给他一些自由的。
宋筝上朝时,在御花园坐著赏花的敛衣,被一名宫女塞了张纸条。
他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飞快恢复正常神态,像是什麽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偷偷展开纸条,但见纸上只写了一句:花明月暗笼轻雾。
敛衣脸顿时变得通红:唐鹏云这家夥还是这麽轻佻,居然写这种话。翻过来纸条,见背後写了几个字:明日晨时三刻。
算上时间,正是宋筝上朝之时。如果趁机逃跑,倒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後果……
後果也没什麽大不了的吧,唐鹏云对他一向不错,想来不会做出太过分的事qíng,顶多就是重演那一夜的事qíng而已。在唐鹏云身边,总比在宫里惹人议论招来麻烦的好。
敛衣很快便决定依照唐鹏云的安排跟他走──大不了到时候再逃跑,反正他孑然一身,也不怕什麽。那两人都要他,所以最好的处理方法是不留在他们任何一个人身边。
敛衣是君子,不过君子不代表不会作伪,即使有心事,也未必会被宋筝看得出来。
宋筝对於敛衣的了解,总是慢了一步甚至好几步的。当晚他蹭到chuáng上抱著敛衣入睡,却完全没有察觉到敛衣的qíng况,还傻傻问他:“敛衣,过些日子,朕带你出去踏青如何?今年年景看来著实不错,再加上你的法子已经用於各地,很多百姓都用了新种耕种,想必是个好年啊。”
果然一提到年景,敛衣就有了反应,道:“我的法子……也还不是你故意漏下的?”
“你若不出来,朕便一直不会改变。反正朕这几年间,改税制变农耕兴水利……做的事qíng甚多,就算有那麽一两件做的不是很完美,也无伤大雅。”宋筝道。
敛衣却低低笑了:“这种事,只要有百姓得到好处,随即也会马上兴起来,倒是我出来的多余了。”
其实cao什麽心呢,这天下毕竟是他们宋家天下,难道他们还能自己为难自己不成?
别说自己出来,就算自己不出来,用极小的代价,换得百姓的教训和对官府的信任,也是划得来的──或者,引自己出来只是意外收获,主要的目的并不在此?
一边想著逃离,另一边却在意这人心中自己到底有什麽位置。敛衣苦笑,也觉自己矛盾得很。
一晚过去,凌晨时分宋筝就爬起来,不想吵醒敛衣,静静下chuáng穿衣,在chuáng边站了会儿,低头吻吻他吃了点豆腐,方才离去。
他走後,敛衣起身著衣,静静发了半天呆,转身出门。这时候天尚早,亮得并不十分明显。龙曦宫内原本的太监宫女怕看到不该看的,一般都在宫外等候传唤,因此并没有人注意到敛衣。敛衣向南走去,龙曦宫东南角有间书房,所谓“画堂南畔见”,应该指的是那里。
一路很顺利,顺利得让他倒有些迟疑起来。虽然一年多前他离开皇宫也很顺利,但现在已经是第二次了。不过转念一想,毕竟这一次算是里应外合,简单一点也是应当的。
书房南侧比较偏僻,下了御阶可见树木掩映,敛衣四下看去,寻找唐鹏云的人。
“敛衣,这麽早出来走动,你倒是好兴致啊?”
一个声音淡淡说著,敛衣一震,身体木住无法动弹。
过了好半天,他方才转身行礼:“皇上,现在该是上朝时间吧?”
“朕要是上了朝,岂不是让你有机会逃开?”他面前站著的人是宋筝,表qíng似是平静,但在敛衣这样了解他的人看来,已经yīn沈到极致。
敛衣知道不好,不过这时候心中想的竟然是,那纸条上的字是唐鹏云写的无疑,该不会……连累到他吧?
“敛衣,你很喜欢他,是麽?”将人带回龙曦宫,宋筝把他往chuáng上一扔,随即压了上来,问道,“即使离开朕,你也要到他身边,是麽?你还说什麽谁也不爱,根本是骗人的!”
果然,只要是跟唐鹏云有关,他就会格外生气是麽?
敛衣并不想辩解,侧过头去不回答。
宋筝眼神变黯,脸上表qíng数变,有些吓人:“你想跟他在一起?你想离开朕……永远离开?”
离开他?
敛衣微微苦笑了。
如果可能,他倒希望一辈子不要离开呢。
笑在中途被打断,宋筝俯下身,重重吻──或者说啃咬──敛衣的唇。敛衣一震,抬眼看,当眼便是一双痛苦的眸子。
他一时怔住,完全无法反应。
宋筝将他咬得唇上都出了血,鲜红的颜色顺著二人唇相jiāo的地方流下来,有种奇异的温暖。
敛衣听宋筝低低声音:“敛衣,你是朕的,是父皇封给朕当侍读的。朕绝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他也不行!”
宋筝眼几乎都红了,紧紧盯著身下的人,心中怒气带著悲哀,甚至是绝望的凄凉。
他是皇上,他什麽都有,但他也什麽都没有。
父皇对他说,筝儿,你要做个好皇帝,要忍,要把一切都掌握在手中,但是你自己,始终要在局外。
鹏云说,太子,江山给你,敛衣归我。反正你也不喜欢他对吧?
身下的人睁大双眼,他能看到他深褐得几乎幽黑的眸子,看到他眼底的抗拒和疏远。
心像被什麽搅过,疼得乱七八糟,慌张得几乎无措。只知道不能放开不想放开,就算他不接受,也不想让他离开,不能让他离开。
於是他发现,在发现敛衣逃跑的那一瞬间,心上最大的感觉不是愤怒,而是惊慌和恐惧。怕敛衣再像之前那样一去不返,再也不出现在他面前。
这些日子以来qiáng行压抑的担忧和痛苦终於压不住,既然他的温柔敛衣并不领qíng,还不如gān脆不要温柔。人就在眼前,直接让他成为自己的,不就好了?
想到这里,宋筝的嘴从敛衣唇上向下,啃咬他脖颈,手拔开他衣服,只想著占有眼前这人,不让他离开,永远不让他离开。
久久没有发泄过yù望的人在抱著心里真正的那人时,哪里还能抗得住,贪婪汲取身下人的全部。动作自然会不太温柔,敛衣仰头看著龙曦宫梁顶,竟然微微笑了。
脑中忽然浮现起另一个人的身影,那人在这种qíng况下,温柔得却是惊人。
他的皇上越是粗bào,他对他的感qíng藏得越深,而想起另一人的机会就越多。如果那人在场的话,大概会对他说:敛衣,他对你这样,你还不如选我。
他爱的那个人并不明白他,而明白他的那个人,他并不爱……
想到这里,他倒怔了下。
闭上眼,如果他的皇上能不停地让他死心的话,他倒真有可能去爱上那个人也不一定。并不是说他会不爱宋筝,只是会心死吧。
他的皇上,用这样的粗bào让他明白,他们之间只有从属,只有地位高低的征服,而不可以奢望爱qíng。爱这个字,用在他们之间,甚至可笑。
敛衣感觉著宋筝的动作,心中甚至隐隐有著企望──就这样让自己完全死心,不是也很好麽?
从十几岁的时候就开始的痴恋,落到现在这地步,倒也有趣。敛衣勾起著笑,咬住牙,准备承接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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