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颜_对镜毁容/逝川【完结】(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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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舍命救你?!”

  我开始怀疑是否是自己累了一个晚上,连听力都出了问题。

  若水有些不解地看了我一眼,轻轻拂去云浅月脸上被露水沾湿的乌发,说道:“昨夜我被人偷袭。他恰好出现与我联手挡了一掌,一起摔了下来。替我疗伤之后,他就昏睡过去了,我神识被昨天那人一掌震乱,不能胡乱走动,只能任他倒在地上。”

  “你适才神识涣散,我要你守住神识,你一直胡思乱想也是因为他?”看着若水将昏睡的云浅月搂在怀里,温柔宁静的模样,一股yīn云逐渐自我心头升起,却是说不出的滋味,“……你知道他是谁?”

  若水只看着远处,静静道:“他救了我。”

  我有些词穷。若水若拿定了主意,便很少有人能让他退步了。但我不明白的是,云浅月离开秋绶之后,为什么会往北走?为什么会救若水?……或者,若水遭人暗算,他再现身救人,根本就是一早设计好的?

  没想到若水却又在此刻改变了主意,轻声道:“我知道他一直跟在詹雪忧身边。是王爷将他留在秋绶的。”

  “你可曾听过,秋袭神秘莫测的三军统帅,云浅月?”

  我话音刚落,若水已冷冷回首,朝我望来:“——他是云浅月?”神色依旧平静,眼中却多了一丝杀气。

  “你也知他下午杀入秋袭战阵,割下了秋袭副都统首级吧?晚上便有大批秋袭高手,不知通过什么渠道潜入要塞,驻扎在城外的秋袭军也在同时发动了总攻,单单为了阻止城中的秋袭高手靠近城楼,我们便折了万余jīng兵。”

  我简单地将昨晚城中发生的事复述了一遍,若水听得并不在意。只重复问了一句:“他是云浅月?”

  “王爷既说是,那便不会有差错。”

  话音刚落,玉蕊剑“铮”一声脆吟,若水的剑尖已刺到了云浅月咽喉。出剑之快简直难以想像,我下意识地出手阻拦,软剑生生挡在了若水剑尖之前,然而若水毫不容qíng的剑锋依然在云浅月脖子上留下一道殷红的血痕。

  “他既是云浅月,便不能再活下去。”

  面对我的阻拦,若水只是淡淡地说,不熟悉他的人绝对无法发现,他眼中收敛着一丝淡到极处的哀伤。那样自然而平淡的口气,不像是在谈论一个人的生死,反而是像在告诉我,现在是清晨不是晚间一样。

  这样的若水,便是与瞳将军不同的地方吧。他自生下来便是暮雪教的圣子,他的宿命是守护,王朝利益当前,没有侠、没有义,也没有qíng。纵然那么清楚明白地知道,眼前的人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是应该好好报答的救命恩人,然一旦知道云浅月的真正身份是可能危害到惊燕的敌军统帅之后,便没有丝毫犹豫地杀无赦!

  他是王爷治世的利剑,没有自己的良知、道德、心灵,惟一要守护的,就是自己的信念。为了惊燕,根除一切隐患,良知和道德,那不是他可以留存的东西。

  我禁不住有些想笑,却笑不出来。

  求死?诈死?金蝉脱壳?……这些可笑的想法,也只能出现在我的胡思乱想中吧。

  一个连自己最在意的良知道德都可以牺牲掉的人,还有什么能bī他后退一步?有什么能bī他放弃自己的信念,不再守护惊燕?

  第五四章

  轻轻挑开若水的剑,我虽不qíng愿却依然要阻止若水:“不能杀他。王爷早知他身份,一直隐忍不动,自然另有盘算。”

  若水略一思忖,便收了剑。此刻的云浅月却开始了梦呓,不断喃喃呼喊着“焰水”二字。我搭他腕脉,并无异常,转眼却看见他左腿裤管逐渐濡湿的鲜血。当日在白水关前,他曾向我讨过一瓶止血散,当时便曾因为失血而摔倒,也是血染裤管。

  “若水,你看看他腿上可是有伤?”我背过身去。

  耳畔一阵衣袂擦动的悉唆声,片刻之后,传来若水清朗的声音:“腿上有旧伤。伤口已然迸裂。茗姑娘可有准备止血散?”

  仓促出行,身上除了一柄软剑,什么都不曾带,想想说道:“你还能动用圣力么?……先用圣力替他止血,我去探探路。得尽快离开这里。”

  “……不行。”

  我有些诧异地停下脚步,若水轻声道:“我动不了圣力。他腿上的伤很糟糕,封xué止不住血。茗姑娘身上可有火种?”

  “炙伤止血他如今受不了,若火毒攻心便只有死路一条。你试试截脉手法能不能替他止血,小心不要碰……”话音未落,便听见云浅月无意识呕吐的声音,纠缠着我后半句未说完的话,“——到他足百里xué……”

  此时也顾不得云浅月是否衣衫不整,我只能转身扶住不住呕血的云浅月,解开他被若水封住的几处xué道,缓慢替他揉xué。若水顺手放下他下裳,掩住他身子,人已站了起来,朝周遭望了望,说道:“此处灵水泽地,风xuéyīn关,应该会有‘凋颜糙’,我去找找便回来。”

  凋颜糙是一种嫣红色的小糙,很好辨认,于旁人无益,却是暮雪教弟子的灵药。大凡暮雪教弟子圣力被封,无法施用时,寻得几枝凋颜糙服下,片刻便能恢复。

  若水圣力无法施用,这倒是很奇怪的事,圣力这种东西是暮雪教中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种力量,除非用特殊法门,否则是不会随个人受伤而损害的,普通人也不可能封得了若水的圣力,昨晚在跃虎渊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云浅月终于安静了下来,我取出手帕替他拭去嘴角的鲜血,这个昨天还凭着一把刀bī得我几近绝望的男子,此刻看起来却是说不出的苍白脆弱,他那倨傲的微笑,诡秘的眼眸,都化成了黯淡苍冷的凄恻容色——为了救若水,方才落入如斯境地?他为什么救若水?或者,又是某种图谋?

  若水匆匆的脚步又近了,我看他一眼,他显得有些焦急,却并不说话,手中还捏着半枝凋颜糙。禁不住暗叹云浅月的好运,就连摔落悬崖都选了这么个孕育灵糙的地方。若水圣力很快便恢复了,qiáng行替云浅月止血之后,若水眼望着高逾千尺的悬崖,说道:“我们得尽快回秋绶去。”他声音极轻,却带着浓浓的担忧。

  看了昏睡中的云浅月一眼,我有些头疼。眼前这山壁太过陡峭,以我与若水的轻功,顺着枯藤攀援而上,已然很是勉qiáng了,若想拖着一个犹在昏迷中的云浅月上去,简直是痴人说梦。王爷还未下令任云浅月离去,我便不能轻易放下他,昨夜被他逃脱已是失策,如今更不能丢他一个人在这悬崖之下了。

  “不若你先回秋绶。遣人送些药物来,待他稍稍好一些了,我再带他回去。”

  意外的是,若水又摇摇头,迎着我诧异的目光,解释道:“我昨夜摔伤了内腑,如今不能凝聚真气。暂时上不去。”他一面说着,清冷的眸子便向我望来。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要我先回秋绶,“夜流霜将军与薛冷将军同为营将军,位份相当,并无主从之分。此刻若无人主持战局,那两位必然会各自为政,互不妥协。军中无主,原本是用兵大忌。”

  我知道如今西南战局不能没有个镇压台面的,尤其是恰好破关大捷的此时,夜流霜将军与薛冷都已引兵出战,必然各有功勋,秋袭是败是退,我军接下来是守是战,都需要有人拿主意。可是,若水怎么也不想想,我个对行军布阵一窍不通的侍女,除了狐假虎威当龛上的泥像,我拿得定什么主意?

  若水显然不知道昨夜破关大捷,夜流霜将军已自白水关而下,与薛冷将军凑到了一块儿。见我迟疑,便放柔声音问道:“茗姑娘可是有难处?”

  我将昨晚的事简单告诉若水,若水微微皱眉思忖片刻,霍地转身,断然道:“还请茗姑娘立刻回秋绶,将薛冷将军马上调回秋绶要塞!再迟片刻,只怕夜流霜将军有xing命之虞!——昨夜暗中偷袭我的是东城密探。”

  “……单大人可曾看错?”我却是真正的错愕。

  眼中闪过颜知将军艳若chūn花的容颜,那个骄傲善妒的年轻将军,无论如何也不会在西南战局如此吃紧的时候,正大光明调派东城密探谋害若水吧?……何况,颜知将军如今还被困在东北生死未卜呢。

  “薛冷是东城密探副首领。”若水很有些动容,不住地催促着,“茗姑娘请不要再耽搁,马上回秋绶。夜流霜将军若出意外,王朝折损的是三位将军!”

  是薛冷要害夜流霜。我这才恍然明白。当初王爷也曾说过,夜流霜与薛冷私怨甚深,究竟什么恩怨我不清楚,但王爷与若水都如此小心翼翼地将他二人控制住,当中内qíng必不简单。照如今看来,薛冷借着混乱战局谋害夜流霜,未必不是不可能的事。他既是东城密探副首领,调动人马缠住若水,自然只是一道指令就可以办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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