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背上突然感觉到一阵冰凉,小史向下一望,只见若林无神的瞳眸中正滚下晶莹的泪珠,一颗一颗,连绵而下……
一刹那,小史仿佛又见到那温柔的若林。不敢再轻易碰触他的身体,只好沿着他身体的曲线轻轻抚摸,安慰着:“我们要一起归隐山涧,你要好好养病,千万不可忘记这个的约定……”
若林动弹了一下,带血的暗唇轻颤着。小史想起过去在川居的缠绵戏语,闺中的忘我纠缠。不禁又忍不住,极小心地在若林额上烙上一吻,吻去他脸庞的泪水。上塌轻搂住他遍体鳞伤的身体。
暖流突如其来,渗透入若林痛到麻木的四肢百骸。眼前一片漆黑,只觉得小史熟悉的身体贴靠于他,感受着最爱之人怀中的体温,静静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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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邺坐于聿宫中,眼前突然有寒芒一掠,剑光闪现,直向他的半边脸颊。他猛然一惊,急忙躺过,但剑光一折,追随而至。
司马邺抬头一望,竟是小史,他悟xing甚高,习武虽不到几月,但剑势却快得惊人,一旦握剑就可怕非常。
qíng急之下,司马邺一掌将小史手中的剑击落在地。
刚将他手中之剑击落,他就吃了小史一巴掌。司马邺转开脸去,小史又用力甩了他一巴掌。或许两记耳光仍不足矣泄恨,小史紧握拳头,不住颤抖。
司马邺一向高高在上,从未被人如此对待,望着愤恨不已的小史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很痛么,司马邺?比烈火焚烧还要痛么?”小史咬牙恨道,“你不杀他却毁了他的容貌,是要我心甘qíng愿地离开若林么?”
猛地推开有些怔住的司马邺,小史一甩衣袖踏风而去。
我定要尽快夺得无尽的权利,让所爱之人再也无须为我付出代价,我要让你和你的江山统统下、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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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林的身体仍是极为不好,常常出水以致纱布都无法包扎。
御医们连连摇头,说是再如此下去恐怕xing命不保。从他们的谈话中,小史听出若林的眼睛再也无法复明,而他的脸也不会回到原来的样子。
心中虽如刀割,但他仍坚持让御医们尽量为他医治。
小史常常陪坐在若林身边,自然入眠。一日若林的手指竟摸索到他的掌心,缓缓写下一个“水”字。
小史几乎掉下泪来,赶紧端来清水,口对口地喂他喝下。空闲之时还会念些诗经替他解闷。
刘曜举兵攻城,皇宫之中一片慌乱。兵部重权握于司马邺手中,他暗兵不动,以司马炽之名放刘曜大军入关。
当日晋军人马到营中捣乱,虽然军中只伤了几个小卒,焚毁了几间军帐,事后也已万两huáng金作为补偿,可若林至此便下落不明。
刘曜粗中有细,知道定是邺儿从中作梗。但碍于已答应司马邺一旦帮他登上皇位。今后每年都会赐予汉国大量牛羊、布匹。
匈奴原本便是游牧民族,新帝刘聪方才继位,也不愿意连年征战,想要修身养xing地太平治国。
就因如此,刘曜也只好按捺着,不与他计较。而把心中所有怒火全发泄于应当铲除之人的身上。顿时,洛阳城内,尸首遍野,血流成河。短短两日,洛阳百姓外加晋廷文武百官已死伤三万余人。
司马炽身着龙袍坐于空dàngdàng的正殿上方,亲眼看着刘曜踏着晋国百姓的鲜血步入皇宫。
见了这弱不禁风的皇帝,刘曜顿觉好笑,站于殿下大声喝道:“狗皇帝,不怪你命不好!只怪你有个太过yīn险的侄儿。如今洛阳沦陷,你仍敢坐在这龙椅之上,还不快退位让贤?”
司马炽微颤着步下殿来,目视刘曜:“你可以将朕带回汉国。朕只求你劝告邺儿切记好好从政,莫要再伤害这天下的无辜子民!”
刘曜xing格刚烈,见司马炽已是自身难保,还顾虑子民,不禁对他另眼相看,疑惑问道:“你即是如此之想,为何自己不维护国土?况且你司马家竟喜欢自相残杀,实在令人费解。”
惨烈的笑容在司马炽的唇边漾开,他淡道:“三国争霸,太祖皇帝代魏建晋,或许原本就是个错误的开端。‘八国之乱’皆是兄弟骨ròu相残屠戮,司马家不敢劳驾外人动手,只可内部自行解决。”
他此言说得悲哀,忽闻殿内有人鼓掌,只见司马邺悠悠步出,开口道:“皇叔此言说得好!照皇叔所言,邺儿此举也不足为过。我父王在天之灵,若能听到,也觉心慰了。”
司马炽沉默着,不予理睬。方要随刘曜而行,只见一身紫色凌罗扑倒跟前。
“皇上……”梅莹妃跪在地上,眼中盈盈泪光,悲不能言。
司马炽低首望着此生至爱的女子。儿时的童语誓言、耳首厮磨,数不清、剪不断的长长哀怨瞬间浮上心头。
究竟是为何?为何你会先嫁予皇兄?
“莹妃莫哭!”司马炽虚弱劝道,俯身握住冰冷的柔荑将她扶起。“你随朕多年,也吃了不少苦。朕此次前去汉国匈奴,恐怕不再回来。你定要辅佐邺儿,重振这晋国江山!”
梅莹妃连连点头,二人互视片刻,司马炽猛然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向殿外汉国大军走去。任凭身后一声声绝人心腑的哭喊声无助回旋……
梅莹妃昏倒在地,司马邺上前将她抱起。
刘曜见这二人身上都挂着块相似的和田美玉,便知道这个妃子就是司马邺的生母。哀叹一声,也出了正殿。
永嘉五年(公无311年) 六月,晋国怀帝司马炽被俘回汉国首都平阳。
洛阳城内,突降爆雨,一道闪电击中原来司马炽赠予莹妃的梅林。梅林失火,倾刻成为一片废墟。
褚楚告知小史,司马邺选择定都长安。即日就将启程,让他快做收拾。
小史正陪着若林,视褚楚而不见,待他走后才招来最为信任的侍从,命他到川居去找寻陈伯。
侍从知道他要将若林留在洛阳,只身与司马邺前去长安,不禁劝道:“林王身体尚不稳定,宫中最好的御医都要随殿下前去长安,主子若不将林王一同带去,恐怕对他的伤势不利!”
小史挥手将侍从打发。把若林扶从起来,靠在chuáng栏上。半月的jīng心照顾,他已可摘下纱布。
小史暗自饮泪,这等容貌,或许失明了会让若林减少一些痛苦。
他怎可将他带去长安再落虎口?何况长安必是他与司马邺决一高下之地,怎可让若林也身陷其中。
小史觉得眼前开始迷离。他又怎舍得下他,可天下未平,仍处于他人股掌之中,实在身不由己。
若我死了,即便化作血莲也会回到你的身边……
“若林……”小史突然轻捧住他的脸道:“你要等我回来……一起过风一般的逍遥日子……千万不可弃我而去……”
纤长的手指在他的掌心中游移,若林反复写着小史的名字。
小史,比起你的安危,我又何须在乎所谓的守长相厮守,我最在乎的是你啊……
小史将他的手举到唇边细细亲吻。随后唤宫女拿来披风、斗笠要为若林穿戴。
当宫女拿来时,小史不禁一愣,因为这顶斗笠竟与梦中狂风掀起的那顶一模一样。
不可再有犹豫,小史赶紧为他穿戴好,若林无法步行,他便为他订制了一张轮椅,一起携带去川居。
望着侧宫门外逐渐远去的人马,眼泪如掉线珍珠般滚落。
若林,你一定要等我……
第二十七章
建兴元年(公元312年),怀帝司马炽在汉国平阳遇害,终于离逝。
驾崩消息传入晋国。愍帝司马邺于长安即位,站在殿前台阶上,身着龙袍、头戴皇冠,威严赫,凛然之势怔摄殿下群臣。
长安城门内,一批运往汉国匈奴的贡物正被拦下。满载着布匹金银、牛羊家禽的运车绵延数里。
押送货物的官员被城门将士所拦显得有些不奈烦,大声喝道:“此乃奉皇上之命赠予汉国的贡物,若有耽搁,你们担待得起么?”
城门将领不屑一顾,从腰间取出一块令牌在他面前一亮,立刻让说话之人跪地膜拜。
金色恍眼的令牌上镶有一个血红的“莲”字。将领把它收回,厉声道:“莲王想要扣缴此物,还须经过儿等的同意不成?”
押货官员连连摇头,满朝文武,谁人不知前朝莲王是皇上的宠爱之人。
新皇司马邺比起先帝手段毒辣百倍,常于片刻取人xing命,诛人九族,可唯独对这莲王却是宠爱有加。
若逆了他的意思亦与违抗王令无何区别。他跪在地上无复斟酌,只觉冷汗不住外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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