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乙木轻轻将月天心的身体放下,低了声嘱咐:“好生躺着别动。”随即转身面向秦商,yīn沉一笑,笑意中透出彻骨的残酷冰寒:“秦商,原来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倒叫我放心了许多——轮jian一个孩童,倒底不太光彩不是?少年便自不同,jian起来也可更狠些——等会你便知了。”
双掌一拍,便听轰然一阵声响,听松轩这间雅室的门窗竟全都齐齐飞了出去,十数道轻捷身影自裂口中翻踰而入,只此一动,便显身手不凡——天道盟的各路堂主,武艺岂有差的,方才在花厅只顾闹酒,险些误了月天心的xing命,心中各自惭愧已极,此时俱拿出了十二分功力,只盼能将功补过。门窗之外,檐壁之下,则更露出无数冷肃的天道盟弟子,神qíng警戒,箭在弦,刀在手,火把点点,照得四下亮如白昼。
天道盟的实力果然不比一般,仅在转瞬间,这间不大的屋子便已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qíng景,倒依稀与火离当日所为有些相象,只不过世事难料,常言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才几日,火离便也尝到了被人包成饺儿馅的滋味。
“两位趁夜潜入帝都,我这个做军师的居然毫不知qíng,实在是职守有亏。”司空璃冷笑着跨前一步,眼色如冰似霜,“今儿这阵势,如若再让你们逃了,我司空璃竟从此也不必在江湖上混,趁早抹了脖子罢。”
qíng势如此,更无多言,江湖上的恩怨,到了最后,都要靠拳脚上分说。四下里正要动手,一涌而上,却听火离沉沉道:“慢着。”
帝乙木一挥手,所有的人都停住了攻势,一齐看向中间那长身而立的南方门主。火光闪耀中,火离面上的神色甚是木然,似还带了分心不在焉的苦涩,淡淡道:“帝乙,你这帝都,建了也快有二十年罢?”
“不错。只是与你何gān?”知道火离此问必有qíng由,帝乙木压了怒意,缓缓回答。
“原来与我不相gān,现在却是有关了。”火离嘲讽般地一笑,自怀中掏出一张薄薄的纸样事物,手一扬,这事物便平平地向帝乙木飘去,去势甚是缓慢,足见功力骇人,“这是你们帝都所在雪山的地形图,你看看可有硅误么?”
帝乙木哼了一声,手一伸,那纸便蓦地吸附过来,就着火光展开看了,只见那纸上图形笔笔细致,一丝不乱,连最细微处也画了出来,竟是连本帮许多堂主都不知的不传之秘。帝乙木的脸色越发yīn沉如乌云:“是又怎地?”
“也没怎地。只是很佩服你师父的心胸,竟将帝都建筑在地底火眼之上,以镇熔浆,这种济世救人却不居功的心怀,实非我辈能及。”
月天心吃了一惊,脑中闪过帝都城门上所悬那两个铁划银钩的大字,除了字意磅薄之外,竟还含有道家镇山之符术,自已最初隐约的猜想终于被证实,这雪山,原来竟是一座熔岩之山啊!难怪城中树木葱笼,温泉处处,若非地底的炙热,又怎能生出这般的奇异风qíng。月天心突又想起一事,大凡仙物,总选在最险恶处安身,莫非那玉芝的藏身之地,竟然会是在——
正在凝神推想中,耳中却听一侧的火离悠然而道:“我也不想引动火眼,为患人间,可比较起来,还是我自已的xing命要紧。来之前,我已命人在雪山脚下勘察过了,选那岩壁最薄弱之处,安上霹雳堂最凶猛的火药——不知这数百斤火药一起爆炸时,这雪山会不会变成火山?这方圆数千里,可还会有活物?”
众人一起骇然,却不知他所说的有几分真假,目光一起看向了帝乙木。帝乙木却早就知qíng,也明白火离这番话并非恫吓,思及他所说那般后果时,不由额汗涔涔而下,恨恨道:“你究竟想怎样?”
这话一出,便是承认火离所说是真了,火离微微一笑,却也未见有多开心,平静道:“放我离开。我保证撤除所有火药,此后再也不提这件事分毫——引动天劫之罪,我当不起。”
帝乙木凝目瞧了火离半晌,四下里没有一人敢出声,只闻火把偶尔必扑几声,更显寂静沉重。半晌,才听帝乙木沉着声,一字一句道:
“好。你走。但秦商我要留下。你怎么说?”
火离转首瞧向秦商,不知在思些什么,这一刻,竟连天不怕地不怕的红孩儿秦商也不由心中忐忑起来。经过仿佛漫长的一刻后,火离才缓缓道:“我还有用他之处。你留下他一条右臂,够了么?”
这两人谈起别人的xing命来毫不动容,竟仿佛在谈论天气一般,月天心不禁听得苦笑,这世间弱ròuqiáng食,为何如此残酷——却也是天道无qíng,有生有杀,如此而已。
帝乙木沉吟了一下:“便是如此罢。日后遇上他,我自然还有计较。”转眼看向秦商,冷冷道,“你自已动手,还是要我们帮忙?”
事已至此,秦商也知今日之格局,断是讨不了好去,他不愧为一代血魔之高徒,心肠之忍,竟是人所难及,脸上带着笑,左手却已拔刀,向右肩砍落了下去——转眼间,一条血淋淋的臂膀便横在当地,众人瞠目之际,秦商忍着刻骨之痛,脸色俱变成了惨白,却仍qiáng笑道:“帝乙,你这可满意了么?”
帝乙木沉默倾刻,他本不将秦商放在心上,谁知这少年竟有这般无qíng的手段,为了求生,又怕帝乙木反悔,二话不说便砍下右臂,叫别人无话可说,这份心计之深之狠,留他在世定是祸根。然而话已出口,又兼之火离庇护,他也只得作罢,叹息一声:“你们去吧。火离,小心看着你身边这人,他伤了我没关系,伤了天心,你大概也不愿罢?”
火离淡淡点头,也不再说话,又看了月天心一眼,转身离去,天道盟弟子不敢拦他,只得眼睁睁看着他身影迅捷,一忽儿就消失在夜色中,秦商更是不会稍留,离去之前,却也回首笑了一下,笑容甚是恶毒诡异:“帝乙木,可笑你还有闲心在这里跟我们说话,月天心中了我的血魔神功,化血邪气已经被引动了,你还看不出来么?”
帝乙木大惊,急忙回过头去,果真见月天心玉面上布满异样的cháo红,闭了眼,呼吸也深深浅浅地起伏不定,模样竟象是十分的难受痛苦。
素心问月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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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问世间qíng为何物。
当火离远远地回首时,暮夜中只见横山苍茫,灯火朦朦胧胧,仿佛是一段遥不可及的相思,教人断肠。刹那间,压抑了许久的qíng感再也隐藏不住,一句残词不自觉地涌上心头,伴随而来的,是夹着痴迷的酸苦——咫尺天涯,那人此际,想必已在他人怀抱中了罢,而自已,却只落得在寒风里形影相吊,孤单单黯然神伤。
曾经不屑和摒弃的柔qíng都痴缠在心底,往日那段纵横捭略,意气风发的时光,竟都化作了一场逝醉,模糊地消失在江湖的岁月里。
爱恨纠缠,只怕是要至死方休。
苦涩地一笑。认命罢,既爱上了他,那便认输——那人当真不明白么?只要他轻轻一句话,自已立时便会俯首下去,将心献出。他大概也不是不知,只是,不屑要罢。
无意中一转脸,却看见身边秦商也正远望出神,那眼里的东西,竟依稀与自已有几分相仿。火离心中一凛,帝乙木之话言犹在耳,这少年心思恶毒,自已决不能让他伤了天心。轻咳一声:“秦商,你在看什么?”
秦商迅即回过脸来,换了笑咪咪的可爱面孔,方才眼里那抺神色全已消失,倒如同是一场错觉:“哦,我只是在想,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将这座山夷成平地呢?”
火离默然,心中已动杀机,此人决不能留在世上,只是尚有用他之处,倒也不急在这一时。突又想起一事,遂目注秦商,淡淡道:“你说的引动月天心体内邪气一事,是真是假?”
秦商耸耸肩,gān脆找了块大石坐了下来,边撕开右肩衣衫上药边笑道:“那还能有假?他是蜀山弟子,本就不该练我魔教神功,练了之后两种内力在体内互不相容,时时地要将对方吞灭——便象是正邪不两立一般。原先他道心深厚还不打紧,后来不知为何动了qíngyù,道基消薄,又兼内力亏耗太过,我只消轻轻拿血魔功击他两掌,就已将他体内的邪气引出来了,嘿嘿,这一引动后,只怕他再压不下去了。”
“那他会怎样?有什么法子可解?”火离心中焦躁,声音也不由厉了几分。
秦商抬眼看着火离,诡异一笑:“心痛了么?那你何必与他动手——其实也不会怎样,我们魔教中练这功的也不是没有,难道都死了不成?便只是要时时地喝人血以化气罢了,说到底,这可是长内力的极快之法,在本教也算得不传之秘,难为那蜀山老道竟然也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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