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两人,但真正动手的只有一个人。装束是很平常的文士长袍,约莫三十出头,一张脸端端正正,算不上好看,也不觉得刺眼。衫袖挥动间劲风四溢,正好整以暇地与珈儿过招。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珈儿完全处在劣势,只是在手忙脚乱地支撑,那文士却并不急于下杀手,危急关头还有意松一松,倒象是存心要引出月天心来一样。
但更令得月天心注意的却是文士身后那个负手而立,悠闲观战的锦衣大汉。这人面貌生得龙眉虎目,轩昂不凡,虽然并未出手,可只是那么随随便便往那里一站,便自有种豪迈气势扑面而来,令人不敢小觑。端可称得上渊峙山岳,与帝乙木的深沉霸气正是平分秋色,旗鼓相当。
看到这样的气概,就算是从未谋面,月天心也已大致能猜出他是谁了。
——除了名满天下的南火离,还能有谁配与北帝乙作对?
见到月天心自屋中步出,文士对珈儿的攻势陡然一快,招招戮喉诛心,竟全是毫不留qíng的杀手,珈儿本就是yù败未败的景况,被他这么一迫,眼看险象环生就要不支倒地——月天心微微一笑,知道这是那人杀jī儆猴的用意,当下也不多说,轻轻一拂袍袖,柔和的劲风顿时化解了文士的攻击,珈儿压力陡减,jīng神大振,娇喝一声,便乘机击出积怒已久、汹涌澎湃的一拳,文士正忙于摆脱月天心的柔劲,一时无暇抽身,眼看就要伤在珈儿的纤手之下——
“不可。”
“不要伤人。”
两句话同时从月天心及锦衣大汉的口中吐出。月天心右手一伸,已轻巧抓着珈儿的衣领,一把将她拉了回来,那锦衣大汉却是遥遥拍出一掌,无声无息,bī人劲风已至身前!
月天心匆忙之中拍出左掌,硬生生接下这一击。嘭地一声巨响,只见地上碎屑纷飞,四周糙木俱裂,真个是好生威力!
月天心一手救人,一手回击,无形中已是心分二用,接这一掌竟接得身子连晃了几晃,面色也变得有些苍白起来。
“蜀山忘qíng月,月天心?”那锦衣汉子乍瞧清月天心面容,眼中亮光一闪,却也不追击,只是收了手,笑吟吟地问。
“正是。阁下便是火离门主罢?却不知火门主来此蓬壁村野,有何见教?”月天心维持着一贯的温和平淡,不愠不火地反问。
“不错,不错,果然是绝世风范。”火离凝注了月天心一会儿,朗声而笑,“本来我是为帝乙而来,不过现在见了你,倒想起一件事——来人!将东西拿出来!”
花墙外身影一闪,一个手捧黑布包裹的火门弟子自墙头跃进,恭恭敬敬地跪在火离面前。火离笑着指了指月天心:“拿过去,就说请月公子赏收。”
火门弟子依言而行,月天心有些疑惑,不知黑布下是何物事,一边的珈儿却等不及,伸手便去掀那布,嘴里边道:“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好东西,也值得这么送过来——啊!”
一声惊叫,自珈儿口中发出,随后只见蹬蹬连退数步,珈儿美目圆睁,指着包裹说不出话来。
两颗血淋淋的人头,口鼻宛然,双目尤自含着生前的恐惧和绝望,赫然便是在湖边船上,对月天心无礼的那两个虎组部众。
“嘿,好狠的心……拿下去罢,我不喜欢看这个。”月天心皱起眉,微微侧过脸,调转开视线。他幼习道家心法,对生死一事倒也没看得很重,只是见这两人无辜便被杀戮,而且原因还出于已,心上自不免有些歉然。
天空渐渐亮了起来。阳光柔柔地照在月见心白玉般的颊上,竟连微怒忧挹的样子都说不出地动人。
火离在一旁笑了起来:“他们对你无礼,所以我就替你杀了他们出气,这份见面礼,可还不错罢?”
“你的手下,与我何gān,你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罢,”月天心眼见火门弟子依言撤了人头下去,才回头目注火离,轻轻一叹,“你想说什么,说吧,不至于是专程来送这付礼给我的罢。”
火离沉吟了一下:“如果我说要你jiāo出帝乙木,你必定是不肯的?”
“不错。”月天心知道对方必是有备而来,想瞒也瞒不过去,当下坦然道,“本来你和他之间的事,轮不到我cha手,我也不想多管,但,一刻钟前我刚跟帝乙木订了个约,他死了,我要做的事就很难,所以,我现在不会让他死。”
“这样子吗?”火离也不怒,反是沉思了一下,认真道,“我杀了帝乙之后,北方武林也便归我掌中,他能答应你的,我也同样答应,你觉得这样的条件,能让你放弃他吗?”
“不能。”月天心淡然地答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算帝乙死了,你想接管他的一切还需要时日,而我要他做的事——却不太有时间等了。所以我选择放弃你。”
火离怔了一下,他料到月天心不会轻易jiāo人,但却不知道是为了这个理由。理智,而且难以回驳的话,连一句侠义仁爱的客套都没有。
“你知道我外面有多少手下吗?”火离的眼睛咄咄bī人,紧盯着面前一派云淡风清的月天心不放。
“知道。你可也知道,只要你对我出手,就是与整个蜀山为敌?”
这句话绝对是比看得见的刀枪更有力的威胁。放眼江湖,除非邪魔附身,否则,谁敢跟神秘莫测的蜀山对上?
“唔,那看来,我是要想个好法子了——有了,不如你嫁给我吧,这样蜀山就不会来烦我了。”火离一挑眉,看着月天心,认认真真地道。
月天心修为再好,听见这句话,也不由愕上了一愕,随即,羞意连同怒意一起泛了上来,双颊慢慢染上了一层朝霞般的晕红。
8
一个男人说要娶另一个男人,这绝对是个笑话,但如果是南火离对蜀山月天心
这样说,那么天下人谁也不敢当真笑出来。
“我是个男人。”月天心沉沉的声音里压了些微的怒气。身秉绝世姿容如他,
早就习惯了别人看他时惊艳失魂的眼神,但,慑于他的淡定高洁,从没有人敢这样
当面跟他说话。火离是第一个。
“是男人又怎样,我要娶的只是蜀山弟子,联姻之意而已。”火离无所谓地一
笑,又眯了眼,上上下下打量着月天心,象是在鉴赏一件待估之品,“何况,你生
得这么美艳,就算我从没要过男人,要了你也无妨——就当是尝个鲜也好。怎么,
还是不懂?你这么熟读诗书,什么叫龙阳之好、什么叫断袖之癖,这总该明白罢?
”
火离看月天心的眼神带着毫不遮掩的qíng色之意,却又锐利得如同一柄鱼肠之刃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月天心几乎有种不着衣衫,赤luǒ着的错觉,他从不知道,
原来只是被人瞧,也会有如此不堪的屈rǔ。
cháo红的双颊渐渐转成冷厉的苍白,月天心真正动了怒。但从小到大的养气功夫
还是令他在最后出手前询问了一句:“火离,你听着,侮rǔ我的后果比杀了我更严
重,不止是对我,于整个蜀山都一样。你当真考虑过折rǔ我后的下场么?”
火离面上带笑,真气却暗自开始在丹田凝聚,天下间,谁也不敢小视蜀山弟子
的一击之威:“听说你们蜀山的门规相当严厉,但在私事上的管束却是极为散漫。
只要你愿意嫁我,你师父和你同门都没有权利gān涉,对么?”
“纵然我死了,也不会答应嫁给你。”月天心冷冷地挥了挥手,一边的珈儿面
色已变得沉肃如水,解开身后背着的古雅长剑,双手捧着,郑重递了上来。
蜀山是剑宗,讲究的是以剑为道,以道奉心,每个弟子初入门时,都会到剑山
去取一柄适合自已的宝剑——剑同时也会认主人,拔出了,才是你的。这就叫做剑
缘,因此,每个蜀山弟子的剑都是固定的,选择了一柄,终其一生便会与之相伴,
以剑通心,以气驭剑,直到最后炼至人剑合一,物我两忘之境,便是神功大成。
月天心的剑,名叫冰魄,也是柄上古名剑。据说它原是在万年冰河里浸过的jīng
铁之英,铸成剑后,剑身晶莹澄澈,清奇古朴,每挥动起来便带一股至冷的寒气,
与月天心的xing子,倒真有几分不谋而合之处。
蜀山弟子的剑原本是不离身,每个人自已携带着的,人心时时与剑灵相通,也
是修为的一种重要方式,但自月天心练了化血大法之后,真气杂乱,每于不经意间
,便会与冰魄之气冲杂,带在身边不仅不能增进灵力,反而动辄伤身,故此才jiāo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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