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他用力抓着披风,半天说不出下文。
“皇甫少玦在等你回去哦!”我祭出他最在意的人来。
“……真的?”他小心翼翼地问我,眼神期待又不敢置信,“玦哥哥他不生我的气了吗?真的吗?”
“你跟我回去不就知道了。”
“……可是玦哥哥说过,要罚我在祠堂跪到天亮的。”他犹豫地动了动身体。
“皇甫炽说不用,所以没关系。”
“……玦哥哥会生气的。”
“他不会。”我铁口直断。
“你怎么知道?”
“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了。”我随手拿披风过来的时候,他用复杂的眼神看我,还对我说了声“谢谢”。那个骄傲无比的人,居然会对一向讨厌的我说“谢谢”,着实让我吓了一跳。
怎么会生气呢?这种会冻死人的冬夜有多么难挨,自小就捧在手心呵护的弟弟,又怎么忍心让他受这样的苦?
“玦哥哥不生我气就好!”皇甫少玠安心的松了气,见我望着他,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头微微低了下去,“……呐,初雪,你会因为这件事生我的气吗?”
“不会。”
“真的?”
“真的。”
“可是,你不是很喜欢皇甫炽吗?”
“为什么你会认为我喜欢他?”我好奇,怎样的感qíng算是“喜欢”呢?
“因为初雪的眼睛总是只看着皇甫炽而已。”他撇开眼小声说道,语气听来有些负气。
我认真想了下,好像确实是这样。因为皇甫炽总不顾忌自己,不盯着他的话便不知会做出些什么损害身体的事来,而且他又极黏人,总不忘引起我的注意,不知不觉变成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这样就是喜欢了吗?我困惑地思忖。可我只是不希望他再生病而已,并没有多想些什么。
……想不通,人类会考虑的问题果然很奇怪。
我站起身,伸手向皇甫少玠,他握着我的手站定,簇了下眉:“初雪,你的手好冰啊!”这么说着,却仍是紧握着不放。
“是吗?大概是因为我是雪做的关系吧……”随口而出的话让住我猛然怔住——皇甫炽他,总是动不动就对我搂搂抱抱,近来更是非要我和他一起睡不可,盖同一条被子、只穿着单衣就抱着我睡……不会冷吗?我可是雪啊!是和铺满院子、树枝的积雪同样冰冷的温度,可他却什么也不说,笑得一脸心满意足的样子……
胸口又开始隐隐作痛,我摇摇头甩开那奇异的感觉,迈出房门之际,我回头望向那一大片牌位,问出自进房门便一直梗在心头的疑惑:“……皇甫炽的父亲是皇甫家的上任族长吧?”
“对啊!”
“他叫什么名字?”
“皇甫炫。”眼前的少年脱口而出魄鹄一直答不出的问题,并且给了我更详细的解答,“皇甫家的族长名字里都带火,这个牌位就是他的。”
——炫……炫……你说是吗……
温柔中带点孩子气的女声确是这么呼唤身旁的男子的。
……原来,曾经缠绕在我梦里的,是放不下独子的已故的人们的思念。
“那,他又是谁?”我指着最上层的一个牌位问。
皇甫少玠寻着我所指的方向望去:“你是说最上面的那个吗?”
“对。”
“他是我们皇甫家的第一代族长。”
“可他的名字里没有带‘火’。”
“对啊,只有他而已。自他以后,皇甫家所有的族长名字都是带火的,即使没有子嗣,从分家过继过来的孩子,名字也都得改成带火的,这是皇甫家不成文的规矩。”
“……原来如此。”
我边应着,边关上门,将心头那份莫名的熟悉和疑惑也一并关在身后。
……那高高在上的牌位上,除了初任族长的名,还刻了他的字:
魄鹄。
回到伫雪院时,皇甫少玦正从屋里出来。
我迎上去,皇甫少玠躲在我身后,怯怯地打量自己大哥的脸色。
皇甫少玦的神qíng看来相当yīn郁,显是和皇甫炽有过一番不小的争执,看了眼我身后的人快哭出来的表qíng,终是隐忍了下来。
朝我点个头,他转向宠爱的弟弟,淡淡说了句:“少玠,过来,回去了。”
皇甫少玠眼一亮,赶紧跑过去,紧张地伸手抓紧哥哥的衣角,一副深怕被抛下的模样。
看他们出了伫雪院,我转身回屋。
“你回来了。”皇甫炽依然躺在chuáng上,笑看着我,朝我伸出手来。
我走过去,将手放入他掌中,他像猫儿似的眯起眼,满意地笑了下,忽地又睁开来,轻声说道:“……初雪,衣服脏了,去换了吧。”
我低头看了眼,袖子、前襟还有衣摆上撒满斑驳的红花……那是稍早,他呕的血……
之前仆人们怪异的神qíng,就是由此而来吧?
点下头,我去原来的房间翻出自己的衣服,好大一叠的,怕是来年也穿不完,都是他动不动就给我添置的新衣。放在最上层的,是一件白衣,衣上零星绣着梅花的图案,看来极是清隽雅致。
——只是觉得那些图案会适合初雪……
什么样的人,会适合那小而洁白的花?……在皇甫炽眼中,我又是什么样的?
……我在烦恼些什么,这种事直接问本人不就好了。
好笑地摇摇头,我将身上的外衣换下,指尖触到那斑斑点点的猩红时,悚然一惊!
……那时……那时感觉到的……好象被灼烧的、快要化成灰烬的感觉……那个可以称之为“烫”的感觉!!
我竟然会觉得烫!我又不是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而且还是因为皇甫炽的血……
记得当时保护我的那层薄光,虽是珊瑚链子发出的,但在那一瞬间我感觉到灵力的涌动,像是有什么从身体里面破茧而出……毫无根据的,我知道那是属于我自身的力量。
……式神会有这么qiáng大的力量吗?qiáng到连创造自己的人也会受伤。又或者,是这个身体出了什么状况?问皇甫炽或许知道,可万一他也不知道,怕是会徒惹担心吧?
……还是不要告诉他的好。
换好衣服,我回到偏房,里间烧着碳,不像外头那么冷,不知何时皇甫炽已坐起身,靠在枕头上发呆,嘴角挂着诡异的笑。
“在想什么?”我倒了杯热茶递给他,“看你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当然开心啦!”接过茶杯喝了一口,他抬头望我,笑得狐狸一般狡猾,“这次的事可让我逮着机会狠狠地卖个人qíng给少玦,为了少玠,他是非听我的不可了,嘿嘿嘿——”径自笑得开怀不已。
……早该知道,和这个人争执,皇甫少玦断是占不到半点便宜的。
我将空了的杯子放回桌上,回身看他狗儿似的用水汪汪的眼期待地望着我。
“初雪,”他往里挪了挪,拍拍空出来的位子,“我累了,陪我一起睡吧!”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像是撒娇的孩子,让人不忍拒绝。
轻叹口气,我解了外衣钻进被窝里,他立刻就手脚并用地缠了上来,脸贴在我胸口,满足地眯起眼。
“重。”话虽这么说,我却无法像平时那样果断地推开他。
“嘿嘿,”他笑得淘气,“今天我可是惨到家了,初雪就当是安慰安慰我,让我多靠一会儿嘛!”
“……”伸手拉好被子,将他埋在棉被下只露出半个头来,以他如今的状况,若是再染风寒可就糟了。
他闭着眼,任我再大的动静也是八风不动,安稳惬意得紧。
“……皇甫炽。”
“嗯?”
“不冷吗?我可是雪耶。”我低声问着看起来就快要睡着的人。
“不会,初雪很暖和。”他倦极地咕哝着,猫儿般将脸在我胸口满足地磨蹭着。
……和皇甫少玠说的截然不同,我该信谁呢?
“我是不会骗初雪的,”像是察觉了我的疑虑,怀里的人睡意浓浓地说道,“我绝对,不骗你。”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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