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春残_汝蔫【完结】(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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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寒宫呆了不久,便到除夕了。江容的病根本没有起色,每日里昏沉沉的,有时候太阳好的时候玉儿会用两张凳子搭起来,然后把被子铺上面。让江容坐着,说是晒晒太阳总是好的。江容每每是一脸倦容,脸雪白雪白的,几乎已经透明了。人也是削瘦得不行,衣衫套在身上空dàngdàng的。只有那头青丝,依旧是黑的惊人,密密的垂落在削瘦的肩上,盈盈的攒在一起,几乎淹没了整个肩。玉儿总是站在边上说着笑话儿给江容解闷,总盼着江容笑。江容静静的坐着,也确实是笑着,眉眼微微的翘起,嘴唇弯成好看的弧度。惨白的脸虚弱的笑着,青丝飘忽飘忽的披散在周围,带着一股子若有若无的暗香,清冷冷的,在暖洋洋的午后慢慢的弥散开来。那一瞬间,玉儿忽然觉得眼前的江容仿佛虚幻得如烟雾,下一刻便会消失似的。迷茫的注视着自己一直服侍的主子,玉儿却发现自己从来也不了解面前这个淡笑着的男人,有时候觉得他是那样孤高,有时候觉得很空灵,他在你身边,你会以为你真的了解他的一切,可是一转身,当你细细去想的时候,才发现,那不过是你自己的以为,他依旧是站在高高在上的地方,冷然的看着你。他仿佛带了面具一样,朦胧中叫人看不真切。而皇上,玉儿突然的有点可怜起了皇帝,他大概以为他了解了主子了吧!可又怎么知道,他抓住的其实是一抹幻影,是假象,是表层……

  除夕那夜,玉儿包了好多的饺子,说是除夕该吃饺子。江容楞楞的看了半天,想起了小时候除夕吃饺子的时候,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围着桌子吃的样子。很热闹,很开心,不会觉得孤单,不会觉得很寂寞。

  三三两两的,日子也就渐渐的过去了,皇帝是再也无心来这里的。只有主仆两个的日子也过的清净。

  等过了年,日子也快了。立chūn了,玉儿觉得日子也该好起来了,冬天总算是过去了,虽然江容的身子依旧是不好,可皇帝不来,江容人看着就jīng神。玉儿心里也高兴。每日里去御膳房拿菜的时候,也是满脸带笑的。这日,玉儿依旧是按照了平常的习惯去御膳房,只留下江容一个在门外晒着太阳。

  玉儿走了没多久,江容便听见有脚步声走来,开始还以为是玉儿,可是听着脚步声不象。遂抬起头看了一眼,却看见皇帝一个人,穿着鹅huáng的袍子,静悄悄的来了。这些日子不见,皇帝也不曾料到江容瘦了这许多,虽是在心里暗吃了一惊,却也不以为意。

  及到了江容面前,皇帝高高在上的看着坐在用两张凳子搭起来的蹋上的江容。面无表qíng的开了口

  “今日上朝之时,朕把宁王爷的事qíng办了。”江容不声不响的坐着,连眼皮都没抬,面上淡淡的,也不惊讶也不奇怪。皇帝看了他一眼,继续说着

  “罪名是通jian叛国,姑苏悬阁与宁王府渊源甚厚,下旨查抄,所有书卷,入库文晖阁,以作修史记之用!”

  江容的脸上一点表qíng都没有,依然是坐在凳子上看着身边的那几棵树,残冬过后的树,微微的抽出了几枝嫩芽欣欣然的有了初chūn的气息。chūn天,又来了么?冬已经过去了呵。扳指算来,竟是在这宫里呆了半年之久。皇帝见江容怔怔的,半晌也没说话,还以为是惊呆了。正yù走时,背后却幽幽的传来清冷冷的声音

  “你是准备抄了书楼了?”皇帝背转身,看着江容,那双眸子空寂寂的,没了神采,满头青丝被风撩了起来,在早chūn的寒瑟天气里幽幽的飘着,皇帝心猛的一惊,总觉得自己似乎看错了什么似的,转又想到怎么可能,江容于他,已经如翻过的书卷,了然于心,怎么可能还会是陌生!如此想着,嘴上应着

  “是,今日在殿上已下了旨了。”江容呆楞楞的又茫然痴痴的坐着,皇帝也不催他,一时间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寂静得没有声响。悄然的,江容叹了口气

  “那你yù拿我怎样?”皇帝一怔,倒确实没有想过这问题,本想着让江容在这宫里呆着,反正也是在寒宫,估摸着也摸多少人知道。正想着,又听得江容一声儿叹息

  “罢了罢了,既然都已经到了这份上,我只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 “让我回去,再好好的看一回书楼罢。”

  “不行!”皇帝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却没想到为何会起了这样的念头,心里朦胧的觉得江容这一回去,是再也不会回来了!江容见他不应,也不再声响,转了头去顾自看着地上cháo湿的土,皇帝忿忿的转了身就走。走了一箭地的样子,却又听见背后低低的咳嗽声,到底还是有些儿担心,回了头去。见江容披散着发,整个人蜷缩在凳子上,清瘦的脸涨的通红,孱弱的身子瑟瑟如秋风,细微的咳嗽声不时的传来,满头青丝飘散在空中,乌黑的发衬托着惨白的神色,看着竟有些诡异。连连的赶了上去,抚着江容的后背,掌心中传来的触感更是觉得惊心,手摸去竟只剩骨架子了。纵然是隔着棉衣也能觉得。心里底不觉的起了怜惜,猛然间一把抱起了江容,江容刹那间被抱起,眼前一花,一下子只觉得天旋地转,神志更加的昏茫了。耳边却突然听见皇帝说道

  “也罢,依了你吧! ”

  第二天,皇帝就准备好了车辆仆从,江容只提出了将姐姐宫里的一缸墨和一只匣子带走,皇帝依了。却准备亲自送着江容回悬阁,临行前,江容让皇帝八百里加急的送了一封信给林伯,皇帝料着江容也不会有什么花招,便让人送了。到了第三天,一切准备停当,大队人马浩浩dàngdàng的朝着苏州出发。

  出了午门时,江容透过松绿的薄纱看着那朱红大门吱噶一声沉重的在自己的身后缓缓的关上,将那个yīn深深的宫院关在了里边,心里终于长舒一口气,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匣子,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姐姐,我们终于出来了,终于离开了那地方,我自由了,你也自由了。”颤抖着手,轻轻的将匣子打了开来,咔哒一声,jīng致的匣子开了开来,一阵清香扑鼻而来,匣子里装着的,正是江容梦寐以求的灵香糙。此糙只在南越桂林方有,喜生长在云雾缭绕的深山yīn湿处,极其珍贵。又应当地人视若珍宝,轻易不给予人。因此竟难以得到。灵香糙,又名零陵香,放在家中可防虫蛀,放在书柜内是极佳的防蠹虫香糙,且香味保持几十年不变。江容费尽心血都想得到,岂料得到之时竟是书楼灭亡之际。这一匣子的灵香糙,竟成了生生的讽刺。叹息着合上了匣子,万万没想到,竟是姐姐得到了这东西,姐姐久居深宫,又是从何处得来的呢?正想着,胸口一闷,咳嗽压抑不住的自唇边溢了出来,连带着又是一阵腥甜,忙胡乱拿了手绢拭去。雪白的绢帕上触目惊心的一滩红,忙着将手绢掩了。怕被边上的玉儿看见,又要担心。玉儿在一边见主子又咳了起来,忙过去抚着后背,柔声的道

  “主子歇歇罢。别抱着这匣子了。”江容默默的放下了匣子,抬头看着玉儿将车内的褥子用被子加厚了,又拿手按了按。确定了柔软才笑着道

  ‘主子你先躺会儿吧!要不,可怎么撑得到苏州呢?”玉儿看着江容温顺的躺了上去,心里却是一阵心酸,主子那样子牵挂着的书楼,等回去看了,又要当着他的面抄了,岂不是生生的剜了人的心么?到时候,还不知道究竟会生出些什么事呢?正想着,那边江容迷迷糊糊的看着玉儿一脸担忧的样子,轻轻的说了声

  “玉儿,到了苏州,我和皇上说一声,你就呆下来吧!那害人的宫里,就别回去了。好好儿的呆在苏州,找个人嫁了罢。我托了林伯照顾你呢!”玉儿连连的止了江容的话

  “主子歇息吧!好好的说这话做什么,主子到了哪里,做奴婢的自当是侍侯着。”江容也不言语,唇边溢起一抹淡淡的笑,眼神看了看玉儿又转了过去,透过松绿的薄纱摇摇晃晃的看着外边的天,蔚蓝蔚蓝的,想着玉儿的话,心里不免感动,这孩子,待自己也是真心实意的。因此,才想着给她找个好归宿,不用再回那宫里去,这……也是自己唯一能做的罢……

  一路上走走停停的,到了chūn分,好容易终于到了。前面就是苏州城高高矗立的城墙。两边的地上也是野花野糙开得正艳,远远的还能望见俏丽的姑娘们三三两两的在摘着花,虽然现在天气寒了些,可姑娘们依旧是笑靥如花,没有烦恼的年龄正是如花般娇艳,隐隐的还能听见有人哼着小曲。

  “chūn季里相思玉兰花儿艳,百糙回芽遍地鲜。我的郎啊,一去不知在哪边,在哪边,望断南归燕,曲栏愁倚遍。可怜我极目天涯人不见,人不见……”玉儿怔怔的听着,脸上竟然有些哀伤,到最后竟是凄凄的哭了起来。江容自己听着也有些怔怔的,见着玉儿哭了,有些慌了神。连连问是怎么了,玉儿忙擦了泪,qiáng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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