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一思索玉冰奴明白了,这是个全身瘫痪的小孩子,他的生活不能自理,所以肠内的东西就直接排在了身上,等着风寒晚上来清理。今天风寒没来,就臭得难闻。看到旁边有一包馒头有十来个,还有一些野果子和水,想来就是风寒出去三天这个孩子的食物了。
玉冰奴颤抖着双手将剑举起来,却觉得剑比山还重,他下不了手,对一个小小的瘫痪的孩子,怎么能杀他,杀一个无父无母,还周身瘫痪的,比自己这个让父母抛弃的更可怜的残儿呢?
他想了又想,把剑放了下去,却觉得眼角泪水已经滴滴而下,他低声问道:“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你是谁?”
那个孩子把头埋在糙里,却用折碎完全扭曲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天啊,这个孩子不仅是个瘫子,还是个哑子,风寒哪里去弄来这样一个奇怪的东西。
玉冰奴突然有了一种看一看这个孩子脸的yù望,他忍着恶心把那孩子的脸小心的托起来,这一看更是吓了一跳,这个孩子有着跟风寒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只不过那张脸很小,很脏,看上去只有三四岁的大小。但是那张脸上有一样东西==那双眼睛,玉冰奴被他的眼睛吸住了,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一双眼睛,一双如此美丽如此纯净如此灵动的眼睛,那眼睛里充满了一种对爱与被爱的无比渴望,那眼睛看着玉冰奴的时候仿佛在说,“爱我吧,那怕只有一点点,我也会觉得幸福”。在那一刹间,玉冰奴想要把他紧紧抱在怀里,想要告诉他,别怕,我会保护你。
玉冰奴终于明白了风寒为什么要死守着这个累赘,不,不能再看这双眼睛,再看,我会掉下去的,不可以,你一个又瘫又哑的,浑身发着恶臭的小可怜虫怎么可以有这样一双充满了生命美丽的眼睛。
玉冰奴跌跌撞撞地跑到外面,他发誓再也不进这个dòng,不去看那个小东西,他不要牵挂,不要动qíng,不要可怜别人。他是一个冷血杀手!
风寒没有法子让自己从梦中醒来,他感到了弟弟的恐惧,他看见师傅把剑举起来,他感受到了大宝猫的愤怒,但是他醒不过来,风寒你醒来呀,你弟弟在等你去救他,风寒你不可以睡着,你的弟弟现在很绝望。不要师傅,放过我弟弟,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当他的怒火和恐惧到达极点时,师傅终于出去了,弟弟安全了。风寒用自己的唇远远地轻轻地吻着弟弟,别怕,我的小心肝,哥哥马上会回来的。
二章 骤暖抚寒心
风寒一直在梦着弟弟,梦着他见不到哥哥回来时的绝望的泪水,梦着他拒绝吃自己给他准备的水和食物,梦见他发出惊惧的喘息,梦见他内心的无比恐慌和对哥哥的爱无限渴望。
风寒无声用尽心力喊叫道:“求你,弟弟,快吃点东西,哥哥会回来的,你吃呀!哥哥发誓,以后每次行动都带着你,把你背在身上,再也不让你离开哥哥。不要流泪,不要绝望,坚qiáng一些好么,弟弟。哥哥不会丢下你,除非哥哥死了。”
眼前的天空都是忽明忽暗的星星,在那云雾弥漫之际,不停地有刀剑声传来。自己的剑无qíng地刺进了一个和自己一起受训两年的兄弟的胸口,他的脸上带着神密的微笑,一点点地倒下去,‘风寒我走了,别忘记你对我的承诺,以后每年的今天,你为我烧一陌纸,让我来生投个好胎,多活上几十年,我才十岁,我的日子还没有活够。’
别死,别在我面前一个个死去,我不是故意要杀死你们的,我没有办法,如果你们不死,我就会死,那么弟弟,可怜的弟弟怎么办?他已经够受折磨了,他不能再失去哥哥。
黑暗,还是黑暗,里面是一个个被他杀死的兄弟在呼唤他的名字,‘风寒你来了么。’他真只想就这样留在黑暗里,疲倦、伤痛、孤独,都在黑暗里离他远去,只要再走进去一步,就和那些死在他手里的兄弟们一样,永远解脱了。不,心底有一个声音在挽留,在固执地抓住他的生命,那是弟弟,潺弱的弟弟bào发出了不可思议的力量,用这种力量在和要夺去哥哥生命的死神搏斗。他那变形的手臂上每一条伤疤都在流血,细小的脸蛋完全缩成了jī蛋大的一团,但是弟弟不肯放手,他死死地抗拒着要带走他唯一亲人的死神。
猛然间风寒脱离了黑暗,在山野中狂奔,穿过一座座山岭。他和五个兄弟是第一次出远门执行任务,要刺杀谁,他们不知道。他们只需要按上头的意思,把剑刺进那个又高又瘦又英俊的人的心口就行了。
那个人果然出现在山岭上,比图画里长得还要俊却还要瘦。而他们六个也按命令准时的接近他,当他们的剑刺进那个人的身体时,那个人居然在笑,笑得非常愉快,好像得到了一种解脱,还在感激他们似的。那个人没有反抗,平静地看着他们,风寒看到无数个人在自己面前倒下去,却从来没有见这样潇洒地面对死亡的人。他呆住了。
突然间,半天里打了一道黑色的闪电,有一道剑光狂怒地向他们扫过来这。风寒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是谁发出这样充满霸气的剑光,他的五个同伙都分成了两段。本来他也以为剑将会把他分开时,可是就在剑快要从他腰里横截过去,他正打算用自己的头再看一眼自己的脚的时候,剑竟然难以置信的自己转了个弯,从他的小腹掠过,当然小腹上开了长长的一道可怕剑口。但是风寒已经顾不得了,就在剑的主人也在惊诧为什么剑会突然不听指挥的时候,风寒趁机抱住了头,从山顶直滚下去。令风寒更想不明白的是,那道剑光没有再跟着来,他不知道剑的主人苦栎皇子金辰鹰正在苦苦思考是怎样的一股奇特的力量dàng开了那把跟随自己八年的剑。
道霸气的剑光不断地激起伤口的疼痛,小腹传来的巨痛,终于让风寒有了无法忍受的感觉。一阵阵撕裂开来的滋味,使他竭力想把那道伤口fèng合起来,这比任何一次鞭打剑刺刀劈都让他觉得痛不yù生。自己这七年来品味过的痛苦,只有一次超过了这种痛,那一次地狱一样的三天三夜,风寒有生之年决不会忘记,不报此仇,誓不为人。风畅,风净尘,林从容,还有那个恶毒的太后,没有人残酷的nüè杀了无辜的人以后,可以逍遥法外,你们贵为皇族同样也要付出应当付的代价。
痛苦,又一次袭向了虚弱的风寒,他终于叫出了自己平生最想叫,又最不愿意叫的一声呼唤:“娘,您在哪里,您救救我,救救弟弟。”七年来,他已经深深地的把对母亲的渴望埋进了心底,可是今天,当他的意志开始不能控制痛苦的时候,所有的软弱都回来了,他的脑里都是对母亲疯狂地喊叫,无法停止。
他在挣扎,在呼叫,但却总是在黑暗里奔跑,无助,恐惧。最后他用力地拨着自己的眼睛,不要闭起来,把眼睛睁开,我不想生活在黑暗里,我要回去,弟弟还在等着我,我还要带着弟弟去找娘亲。
他蓦地睁开眼睛,一阵qiáng光刺得他两眼什么都看不见。 没有看见任何人,却听到了一阵女孩子娇嫩欣喜的叫声:“爹爹,您快来呀,这个小弟弟醒了。”
等他完全清醒的时候,chuáng前座着一个清秀可爱的小女孩,比他要大几岁。小女孩身边有一个读书人打扮的个儿不高随和安详的先生。那先生看上去快有五十多了,先生看见他很是高兴,摸着他的脸道:“上天是可怜我没有儿子,给我送了一个儿子来。孩子你别怕,这儿是鸿雁边境的一个小村庄,我是个教书先生,没人会再伤害你。”
那个小女孩见他一幅极度虚弱的样子,便懂事地对那先生道:“爹爹,让这个小弟弟再睡会儿,我再去向林爷爷要点药,这个小弟弟身上有那么多伤,一定受尽了nüè待,很可怜。咱们让他再好好歇歇,有话可以以后说。”
然后小女孩张着一张明净的笑脸对风寒道:“我叫方芸莲,你要愿意,叫我一声姐姐好啦。”
风寒嘴唇蠕动了一下,却没有叫出来。七年来一直生活在奴隶堆中,受尽了折磨,除了兄弟俩相依为命外,真正关心他们的只有极少数人。但就算关心他们,那些人处境也和他们差不多,为了争一口饭,一口水就会打个头破血流,你还能指望他们多关心你么?这是七除了弟弟外,第一个对他笑得如此明净的陌生人,在好清甜的脸上,口味到了和弟弟一样关心和信任。一声‘姐姐’,风寒已经要脱口而出了,但却在出口处被牙齿拦住了。自己是一个冷血杀手是不应当有感qíng的,二年多来杀人无数,自己已经是个罪人,别把罪恶带给这样一个可爱的姐姐。
他转过身去继续睡,小女孩在身后发出了遗憾的叹息。但是她还是非常耐心地替风寒背后和腿上那些在训练和拼杀时留下的伤上了药,还耐心地给风寒掖好的被子就出去了。她的身后,风寒眼角正在淌下的泪珠,从一岁开始有记忆绝对没有这样被一个陌生人关怀过,他在心底一声声地叫着,姐姐,姐姐,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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