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学不乖,我同样也不聪明,被迷惑过一次,又被迷惑了第二次。
我忘了曾经吃过一次亏,忘了他有一双迷惑心智的眼睛。
他痛得流下冷汗,却不忘对我微笑,他说,我知道。脸上带着自信。
两只手分开我和水冷泠,下一秒,水冷泠被拥入商煊玥的怀里,而我轻轻地靠在舞若幽的身上。
我冷眼看着水冷泠瞬间泛起的泪眼和商煊玥看着他时脸上的怜惜,突然觉得那很假。
明明那么狠的一个人却装出那么柔弱的神qíng,明明刚才水冷泠眼里闪着看得见的狠决,商煊玥却把他当成孩子疼惜。
舞若幽遮住我的眼,不让我去看。
他手心里的湿意,让我发现自己竟然哭了出来,难怪水冷泠笑得那么开心。
我拉下他的手,用力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用力地回给他一个笑容,他掌心的温暖让我舒心。我摇头,在掌心写道,没事,让他们去。
舞若幽揉了揉我的头,揉散了我匆忙挽起的头发,揉散了心底的郁闷。
蓝得纯净的天空飞过一个黑点,慢慢变大,变成一只展翅的飞鹰。
我将宽大的衣袖紧紧地缠在手臂上,伸出手,鹰降落。
老头说鸽子不方便,飞不上高山,被人吃了也不知道,特地花了三年的时间训了一只鹰。
抽出脚环上的纸条,纸条上只有两个字,速回。
狂乱的笔迹看得出老头的着急。
我决意立刻启程。
舞若幽要陪着我,我不肯。
秦阳bī着秦殇给我送行,瓶瓶罐罐的包了一包,再三地叮嘱我这个是解毒的,那个是迷药。
我好笑地看着秦殇渐渐抽搐的神qíng。
终于他忍不住夺过包袱,急着要把我赶出去。
水冷泠腻着商煊玥,时不时地看我两眼,眼里尽是挑衅。
我回以笑容,对着商煊玥抱拳,再见。
我决然地回头,没有看到舞若幽yù言又止的神qíng,没有看到水冷泠紧紧拽着商煊玥的衣袖,也没有看见商煊玥忧伤的神qíng。
有时回想起来,我真的没有看到很多事qíng。
错过了太多,以至于把自己也错过。
第八章 故人今人
看着手上的信,我冷冷笑出声。
他终究是又出现了,在那个人离开后的第三年,又再一次现身了。
为了是什么?无非是那个人口中常常提起的一个孩子,一个会让那个人露出慰心笑容的孩子。
信上告诉我,那个孩子他找到了,词句间流露出难掩的欣喜。
很久很久以前,他的悲伤,他的喜悦,连同他的心,通通遗弃在了那个人的身上。
我的大哥,
他终究还是没有放下。
煊玥,那是他的名字。
商煊玥,那是大哥现在的名字。
回声,那是煊玥口中反复念叨的孩子,是煊玥收养的孩子,安安静静,一个不会说话。听不见声音的孩子,让病榻上的煊玥时时放不下的孩子,也是煊玥唯一上心的人。
从来没有想过冷傲的煊玥会那么多话,说得永远是零星的几件事。
说回声身子弱,容易生病,不容易病愈。明明难受得要死,去紧紧地咬着牙,不吭一声,还不肯吃药。住的屋子弥漫着一股清苦的药香,连带着身上也染上这股子清清淡淡的药香。
说回声怕冷,被褥冷的像冰窖,却不肯唤他一声。
说回声很坚qiáng,天大的苦痛,顶在身上,不留一滴泪。常常让他忘了他是一个孩子。只有在熟睡时,紧紧地抱着他,低低饮泣,颤抖瘦弱的身子,才让他忆起,他毕竟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一个让人心疼的孩子。
……
回声,回声,煊玥斜靠在chuáng榻上,句句不离这个名字,脸上淡淡的笑容,透着些微的幸福,恬静地让人嫉妒。
回声,我的回声,煊玥如是说。
我不知道,大哥是否恨回声,至少他一定不喜欢他。
毕竟他占据他爱人的心,毕竟他让他的爱人露出幸福的笑容。
火中月,那是煊玥的名字。
他常常说,火中的月亮是不存在的。
不是通天的火光吞噬清冷的月光,就是月亮的冰冷浇灭火焰的热qíng。
煊玥常说,在这世上,他爱谁都行,就别人不能爱他,因为他是个不存在的人。
东厢的客房空了,整洁冰冷的chuáng褥,仿佛不曾住过人。
煊玥又走了,每一次都这样,翩然而至,又绝尘而去。
大哥喝醉了,颓废地趴在桌上,眼角带着一丝苦涩,嘴里喃喃地无非是一个人的名字——煊玥。
我讨厌大哥失落的样子,为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伤尽qíng思,不值得。
晶莹的丝线在月光下展开,白色的身影,翩翩展开的衣衫,像展翅的蝴蝶,摇曳在夜空下。
我有些讶异,眼前的人很年轻。淡淡的肤色,淡淡的表qíng,淡淡的眉目,像一幅淡墨的山水画,淡淡地在宣纸上化开的。
紧握着的左手被丝线划破了,一滴一滴的血滴在地上蕴成一滩。少年惨白着脸,一声不吭,那是一个倔qiáng的孩子。
“回声”,身后的秦阳叫出来那个名字。
少年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一份痛心,一丝嘲讽。嘴角淡淡地勾起,紧紧攥着的手里,缓缓地展开,手心里是一块带血的玉佩。
一朵月下香静静地绽放着。
看着回声轻轻地皱眉,我有些嫉妒。
煊玥说的一点都没错,回声身子弱,不爱喝药。
煊玥对他,真的是很了解。
一条也没有错。
回声很安静,并不是因为他不会说话。
我只是这么觉得。
安静的像清晨的朝雾。
就像消失不见的煊玥……
大哥对回声有着一份痴迷,来自于对于煊玥的痴迷。
就像我对回声一样。
喜欢,但不爱。
回声,很坚qiáng,坚qiáng的让人心疼。
他嘤嘤抱着大哥哭泣的背影,让人揉碎了心,却紧紧地咬住了嘴唇。
大哥在回声的房里呆了一夜。
我在他们的房外守了一夜。
天亮时,大哥出来了,带着一分的疲倦,九分的忧伤。
他对我说,他对不起他。
对不起?
是回声还是煊玥,或是两个都是?
对不起的是现在的人,还是过往回忆中的故人?
回声走了,在大哥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会走。
他知道了,知道昨晚的是大哥,不是他想念的人。
回声走的决然,纤弱的背影带着一丝决绝,像是走了就不再回来。
大哥的手紧紧握着。
回声真的是像极了煊玥,太像了,像的说不出他们那里不像。
回声回来了。
在竹林深处的小屋外,我再一次的见到了他。
他的师傅躺在chuáng上。
江湖上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酒鹤道人残了,一身的功夫被人化去不说,脚筋也被人挑断了,这辈子怕是再也不能站起来了。
回声坐在火炉前,对着点点的火苗发呆,脚边是配好的药。
一样白色的衣服,一样纤弱的身形。
只是眉目间的神qíng更淡了,像是一滴墨滴在一缸清水里,淡得看不清,淡得和清水无异。
我站在他的面前站了很久很久,站得腿有些麻。
周围很静,静得只能听到我的心跳,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他抬头,黑白分明的眼眸看着我,看了很久。
我唤他,回声。
他略微点了点头,指了指一旁的竹凳,看着我坐下,眼帘再一次的垂下,没有抬起。
火炉上的煎药壶升起一股股的白烟,想是药已经好了。
回声动也不动,只是怔怔地注视白烟,目光悠远绵长,看着远处看不到的地方,穿过白烟,穿过竹林,停在到不了的远方。
回声。
我走到他的背后,他无知无觉。
伸出手,环住他的肩膀。
冷,那是我唯一的感觉。
单薄的肩膀,冷得像冬天的寒风。
回声,到底还是走了。
就像三年前消失不见的煊玥,不见了。
就如清晨的第一缕朝雾。
轻柔地消散在和暖的阳光里。
第九章
静静地坐了很久很久,坐到自然回神。
动了动,却发现自己似乎被什么人给禁锢住了,慌忙转身。
舞若幽笑吟吟地看着我,手指轻轻点了点我的鼻尖:“终于回神了。”
我愣愣地看着他。
他只是笑,笑得眼睛眯成一条fèng,指了指我的身后,继续笑。
火炉上的药扑出来了。
皱了皱眉,随手把药倒了。不是我不在意药,而是因为师傅他不会想要喝的。因为我和他都知道,有些伤永远都医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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