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嘴!"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世上只有我全心全意地为你好!"
"别说了!"
"我跟他不一样!只要你肯爱我,叫我杀了亲爹我都gān!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我叫你住嘴啊!"
"我……"
僵持的最后,是一道古怪至极的声音,沉闷浑浊的,从少年的手臂骨头里钻出来的异响!
那沉闷的疼痛,似乎已经离开了少年的身体,断裂开的,也许不是他的手臂,而是他坚持下去的希望!
呼吸似乎有些断续。
这种节奏,只会让自己的心绪变得更加烦躁不宁!
可心脏的位置,跳动得实在厉害,尤其是紫海的胳膊在自己的手掌中变得软绵绵的瞬间!
他太了解面前这个孩子,所以,他一直……一直都格外地不想太靠近这个少年。
抱了他,只会把他们之间的关系从单纯变成复杂,沾染了qíngyù过后的身体,便再也无法回归纯白了--就像他和无命。
如果qíngyù也是一种伤害,那么,他已经伤害了自己。
在伤害无命的同时,也毁灭了自己。为什么还要再拖一个人下水?他没那么大胃口,也没那么多兴趣--紫海不会明白,就像他宁愿拧断紫海的手,也不愿紫海去杀花错一样!
……
"回去!"
低沉而暗哑的声音,只有两个字。松开自己的手,看着紫海的胳膊软软地垂下来,十三突然闭了闭眼睛。
好累啊。
为什么会这么累呢?
原本以为,存活的生命就是一种循环,应该不会有疲累的感觉啊!只有快死去的人,才会觉得累,不是吗?!
"回哪里去?"少年气若游丝,眼泪,似乎已经流不出来了。
"回你自己的家去。"
"不回去……爹爹又不需要我,gān吗回去?"
"我也不需要你了,所以你得回去……"
"不是吧?你还是要我的,我可以帮你做毒药,还可以帮你疗伤,有我在,你不会死的……"像哀求一样,像乞求一样,像讨赏一样,少年放弃了似的,垂下肩膀,把自己再次放到卑微的境地!
"我不是你爹。"他终于说出了这句话。早就存在心底,随时都准备说出来,却又总是找不到机会说的那句话--
"紫海,我不是你爹,不要搞错了!"
什么才是自己存在的证明呢?
拥有一切?或是被人需要?
仔细回想起来,其实他和紫海,充其量是在互相舔舐伤口的二人!
因为彼此都有残缺,所以才互相吸引。
紫海的感qíng太丰富,而他的感qíng太匮乏,某种缺憾的程度极度相似,反而像同样的磁极一般互相抵触!
他不是紫海真正想要的,紫海,也并非他所要的。
美貌的少年,在一瞬间变得模糊。那明媚的印象,化成了模糊不清的影子,瑟缩着、摇摆着,蜕化了形状。抚摸着自己受伤的手臂,少年的身影飘摇。也许有某种语言,刺中了心灵深处最软弱的地方,那一定是在心脏的位置,因为少年的表qíng显得那么痛!吸了吸鼻子,缓缓站了起来,无声地走向门口,没有准备再回头。
"你会后悔的……我真想这么对你说。太过分了,你居然跟爹爹一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把我抛开……"
当少年推开门的一刹那,灿烂的天色像一道白炽的光线,将少年的背影压缩着、汽化着,最终消弭。他的脚步无声,离开的时候,没有留下任何印记。
当紫海这个名字突然消失在十三的脑海里时,他才恍惚想起,这个总是趾高气扬的孩子,其实跟自己一样孤单。
默默捡起衣裳,慢悠悠地穿上,再仔细地系好腰带,套好靴袜,直到自己的身躯像往日那样武装得完整,才静静地坐下来,闭上眼帘,等待着时间的契机。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只是一刻,当门前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时,十三静静地睁开双眼,看着英武的少年笔直地站立在门口,像一杆打磨锋利的标枪!
"你来啦。"微微扯起嘴角,习惯xing地笑着。
重九沉吟了片刻,似乎犹豫,随口道:"十三哥,我不懂……"
"不懂什么?"
"人手已经集齐,不过装备还需要一点时间。但我想先问十三哥,既然已经知道我们与乌鸦想比较之下的不足,为什么还要错上加错?"
"错上加错?为什么?"好笑地托起腮,像个顽皮的小孩,十三笑着反问。
"您不是说乌鸦对折枝堂的优势就是在于兵贵于jīng么?为什么还要……"少年有些奇怪地道。
"那是在普遍的qíng况下。可现在不同了,功守易形啦!以前是他们在暗,折枝堂在明;现在则对调过来。因为他们想不到我会在脚跟都没站稳的qíng况下就倒打他们一耙,所以我们占主动!世上原本就没有永远的合作,乌鸦想的,恐怕和我想也是一样!而且小六已经打糙惊蛇,乌鸦想的,恐怕是在赌我会因为小六的死而暂时按捺!这么一想的话,我偏要反其道而行,明刀明枪地和他杠上!--说不定还能杀个措手不及呢!"像是在玩游戏一样,十三的口吻显得无比轻松。
"这太冒险了!在下注赌博的不是乌鸦,是你!"重九低声道。
"不会吧!既然准备完全,那当然是人多的一方占优势啊!既然是明摆着去围剿,当然就要gān得像个‘围剿'的样儿!再说……我的赌运不错的,一向都是。"blzyzz
"你……诸葛先生也这么说?"重九有些动摇了,在他的记忆里,的的确确,十三的赌运超qiáng!大到筹谋计算、小到喝酒猜拳,从来不曾输过!
"夫子现在想清闲下来看书,才不管闲事。"轻描淡写地笑着,附带伸个悠长的懒腰,像猎豹一般拉伸着修长的身躯,从凳子上站起来。
"我知道了。"点点头,个xing耿直的少年突然沉默了。
"还有话说?"挑着眉毛,有些奇怪了。小九向来利落,还没见过他这么婆妈的时候!
"刚才……我看见元家少爷了。"嘟囔半晌,原来是为了紫海。
"你几时跟他这么熟?"耸耸肩,顺口一问,却没想到重九那张俊朗的脸蓦地涨红起来!
"我、我看见他出去,样子很奇怪!"似乎有些手足无措,少年支吾着道。
"我看你才奇怪,身上长了虱子?扭来扭去的,想问就gān脆点问吧!"冷冷地笑了笑,有些无奈。
"他不是回别馆,而是朝城门那边去了,莫非要离开一阵子?"鼓足勇气,重九大声地道。
"不,他回家去了。"摇摇头,坦率地回答着。别馆有森严的戒备,再加上紫海的手艺,花错应该会很‘安静'地在那里颐养天年。
"为什么?您不留他吗?"重九似乎有些急了。
"有家的人,不让他回家还要gān什么?我们没有家,不代表别人也没有。"
"可……"
"他是因为太想回家,所以才不好意思回去。与我们比起来,根本就是乖僻的公子爷!"
"那又怎样!您不也特别喜欢gāngān净净的公子爷么?我是说另外一个!"似乎是较上了劲似的,重九有些不快起来。
脸色一沉,像南方天的台风来袭一般出现了yīn鸷的前兆。傲然地将尖削的下巴一抬,轻轻吐出三个坚硬的字--
"去做事!"
shòu童【31】 掠杀
刹那间,拳头一收一放,少年像是按捺下了什么,隐忍地深呼吸一次,沉声道:"知道了!"
"别这么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心里头有不满的话,尽量藏起来,才不会给我发现!咬着牙想gān吗?和我单挑吗?揍我一顿泄愤?"似乎是刻意表现出xing格里最yīn暗最可恨的一面,十三突然压低音量,有些yīn森森地道。
这种说话方式,若是换了别人,恐怕早就受不了,兴起反念了!可当重九听到十三这么说时,反而脸色瞬变,有些尴尬地呐呐道:"十三哥,别糗我了!我要有你一半厉害,大哥就不用死了。"
"嘿……"
见少年口气松懈下来,十三微微笑着,摇了摇头,嘴角隐没一丝涩涩的苦纹。
"拿我做榜样没什么好处的,到头来你只会发现自己最终什么也没有……"打着呵欠,微微皱起眉头,顶着日上三竿的阳光,十三悠悠地踏出了房门。
世界上有许多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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