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童_幻影莉【完结】(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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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还保持谦谦风度的陆二爷,现在就摇身变成了狗!咬人的那种!

  谁也没有注意到十三的瞳孔狠狠地收缩,像针尖一样缩短、尖利!

  无命冷冷道:“十三要是把货让出去,我花无命第一个不放过他!”从小爹爹就教导,对他们来说,很多时候,命没有货值钱。

  然后,他对背后的陆二爷道:“陆老二,即使杀了我,你也别想占[折枝堂]的便宜!”这不止是利益的问题,也是面子的需要。对跑江湖的人来说,有时候,面子跟处子的贞cao一样,要谨慎小心地保护着,谁也碰不得!

  他毫无惧色地抬头挺胸,纤细的手腕藏在宽大的雪袍中,袖子一抖,手心里已经多了一把匕首——很小,只有男人的手指那么宽,却已足够锋利,至少足够切断他自己的喉咙!

  “是吗?那就回去告诉老爷子,明年的今天,就是无命少爷的忌日——”陆二爷探头叫嚣着,正要刺下刀刃,突然之间,一道厉风呼啸而至——黑色的利箭奔雷般疾袭而来,送给对手的,是一个意想不到的‘礼物’!

  陆二爷突然就飞了出去。人像破布口袋,飞掠开去,脸上迸开一丛绚烂的血花,连带地发出一道古怪至极的碎裂声,就像他脸面里的所有骨头都破裂移位了一样!

  陆二爷的脸,瞬间变形,整个轮廓都凹陷下去,张大的口腔鲜血淋漓,满口碎牙零落地掉了出来——他收到了这个‘礼物’,却无法承受!

  ‘送礼’的人,当然是十三!

  谁也看不清他是怎样从楼梯口的位置俯冲过来,也没有谁看清他怎样出手!当人们注意到他那只沾满鲜血的拳头时,才恍然大悟,陆二爷的嚣张,已经让十三发火!

  他只出了一拳,朝陆二爷脸上,狠毒至极的一拳!陆二爷浑身冷汗淋漓、满脸血水!眼泪混合着嘴里流出的唾液,láng狈地淌了下来——那一拳,几乎把陆二爷体内所有的液体都挤了出来,包括他的胆汁!

  跳墙狗成了癞皮狗!跌跌撞撞地在地上翻滚,想叫又不敢叫,疼痛的恐惧已经占满他的身心!

  空气开始凝结,此刻已静得连呼吸声都消失了!楼下的[乌鸦]们呆滞地站在原地,谁也不敢迈动脚步,短褂汉子也僵了手脚,惟恐下一个拳头会砸到自己的脸上!

  无命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光滑的皮肤完好无损,十三的拳头却血迹斑斑。

  十三的右拳依然紧握,关节上一片触目惊心的鲜红,就像他手上突然开出的花朵!他好以整暇地站直身躯,年轻而充满能量的躯体挺直得似一杆标枪!他其实是很瘦的,但他的身体就像弹簧一样,总能在该用力的时候,把全身所有的力量都聚集起来。有力量就会产生速度,所以他总是无敌,因为世上像他一样的人,本来就很少。

  [乌鸦]已经吓破了胆!

  一把将无命拉了过去,像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屏障,隔绝了世外的一切硝烟。没有再去看陆二爷,十三带他缓缓地走下楼来。看着十三平举他的拳头,就像一头生猛的野shòu在炫耀他的力量与战果!沾血的拳头对向每一个有可能成为他敌人的对手,冰冷到毫无恶意的杀机,衬托着他唇边肆意的邪笑。

  “下一个是谁?”他静静地问着,面向那些呆滞的乌鸦们,仿佛只是在问“1+1=?”的问题。

  没有人敢回答。

  他继续道:“没有人了吗?那么,你们可以滚了!不过要记得,下次谁要是敢动他一根寒毛,我就立刻让他看到自己的脑浆喷出来是什么样子!”

  他的拳可以打碎坚硬的颧骨,自然也可以打碎人的天灵盖!

  他冷冷说着,谁都不敢怀疑他话里的真实xing。[乌鸦]们默默地松了口气,扶起重伤的陆二爷,悄悄地离去。

  他们来到一水城的时候无声无息,去的时候,同样也寂静默然。

  诺大的chūn风得意楼,瞬间又恢复了平静。

  无命松了口气,他知道,货物保住了。

  价值百万银两的货物,其实只有五支大木箱,藏在chūn风得意楼的厨房里。用最好的松木板条钉制的箱子,沉实得像铁。乌鸦看来对这次谈判是很有信心的,所以早已准备好用红货来换取地盘。还能站起来的兄弟们把箱子搬出货舱,无命简单擦了擦脸上的血后,慰问了一下受伤的刀子们。

  “去帐房支一千两银子,分给下面,受伤的人一个月内不用上工了。”他对自己的保镖吩咐着,目光却不时地飘向另一边。

  十三比刚出现时显得沉默。他抄着双臂,静静地看着那五口大木箱,不知在想什么,站在寒风中的街头,背影就像一株黑色的幼树。冷冽的北风掠起他那半长的黑发,也刮起他那薄薄的衣袂。

  看着这个背影,无命突然想起了他们小时候。

  shòu童【5】 野孩子

  第一次见到十三,也是在这样的季节。那天的天气更坏,十年不遇的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整个一水城都被白雪覆盖,往哪个方向看去,都是一片死寂的苍白。

  雪很美丽,但雪也很可怕。只有享受着温暖的人才有心qíng察觉雪的美丽,忍受着饥寒的人们只会想到雪的恐怖。

  那一年,被冻死的人很多,大部分都是饥寒jiāo迫的乞丐与难民。

  十三没有被冻死。因为,无命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雪地里拼命奔跑。穿着褴褛的破袄,破损肮脏的衣服已经看不出那是什么料子。他不住地奔跑着,围着空旷的街道不停地转圈,呵出的气甚至比雪还白,眉毛和鬓角已经沾满霜花。

  五岁的无命,在温暖华丽的马车中驶过那寂静的街道,看着这个瘦小黝黑的少年在前方奔跑着,留下一圈又一圈铅色的足迹。

  少年浑身发青,膝盖关节早已冻得青黑肿胀,guī裂的脚后跟已经渗出鲜血,凝固在伤口上,流也流不动。

  “你为什么要这样跑?”无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下车,更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和这个如同乞丐般的少年搭讪。

  “不跑的话,我会冻死。”少年咬着牙齿回答。他仿佛连说话都吝啬,也不看无命那鲜花一般红润的脸颊。

  他甚至是带点冷笑地瞅着无命。无命裹着皮裘的身影,仿佛让他连看一眼都不屑。

  无命不能忍受他的不屑。

  他突然很想看少年对他笑,因为他发觉少年的脸庞是那么清秀,笑起来一定会很好看。因此,他想讨好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男孩子,甚至有点想和他做朋友。

  他解开了身上的衣纽,把带着他体温的皮裘披在了少年身上——

  他没有得到他的笑。

  他忘记了,野生动物,一般都很难被讨好。宁愿费尽千辛万苦地去寻觅,也不愿碰一碰别人赏来的食物……

  最后,他还给他的,是一双燃烧着莫名火焰的凶悍的眼神——他被突然推倒,陷进深深的雪中!野孩子一个纵身跃上来,骑到他瘦弱的身子上,不知要把他怎样……

  “少爷,已经好了,我们回去复命吧!”保镖突然过来,打断了无命的思绪,他看了眼十三,看着他懒洋洋地伸展着瘦削而修长的手臂,仿佛很享受严寒的冷风。

  他一年四季都穿单衣,薄薄的黑色丝绸长袍,略微敞开的领口下是坚实的胸膛,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他的胸口——在这样的季节里,身上昂贵的绸衫跟当年穿在他身上的破衣没有区别,一样不能抵御寒冷!

  也许就是因为从小习惯了抵御严寒的方法,所以,十三总是不怕冬天。

  无命却很怕。

  自从看到他对他那凶悍怨恨的眼神后,他变得无法享受冬天。

  默默地走过去,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静静地停下。超过三步,十三便不会让人靠近。这是多年的经验,他早已习惯。

  “谢谢你。”涩涩地说着,连喉咙都gān涩起来。看着那片木然的背影,无命bī迫自己微笑。

  “不用。是老爷子叫我来的。”他漠然地转过身来,漆黑的眼眸闪烁着冰冷的光芒。仿佛对他的自作多qíng,连冷笑都吝啬给予。

  微笑只好在嘴角凝滞。何必呢?他早知道是自己自作多qíng!他也早知道,自己的感谢,在他眼里,向来一钱不值!

  他从不属于他,从来不。

  他甚至知道,在他眼里,他比城里最卑微的jì女更不如!

  因为那一年的冬天,他接受了他赠予的皮裘,换来的,则是他兄长花无是的皮鞭!

  所以他恨他。一直恨着。

  “是吗……”他默默地凝视着足尖,雪白的鞋,已经沾满了铅色的雪。

  “是的。”十三点点头,漠然地走向前方。看着那冷冷地背影消失在茫茫的晨光中,无命捏着自己的手指,狠狠地掐着,直到疼痛已经无法忍耐,才微笑着回到自己的马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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