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少央看了看被紧拥在茗战怀中的人,伸手探向那只没有被茗战握住的手臂,号脉,然后安静的放下。
“茗战……节哀顺便,准备后事吧。”
“不,他还有呼吸,他还有呼吸,他的身子还是热的。少央,你不能这样,你是神医,你是阎王避,你连阎王都不怕,难道还怕拘魂的小鬼吗?你……”茗战紧紧抱着怀里的人,看着澜沧的脸。“他还在笑,还在笑。”
“茗战,他是自断心脉,我一直以为他已经失去了武功,可是谁想到他竟然还能自己震碎心脉。没有救了,即使现在没有断气,可是他无论如何都支撑不过今天晚上去。不要再说什么阎王避,先父也是江湖神医,最后还不是死了。世上哪有阎王避呀……我回去就把我家的匾额摘了,从此再不行医。咳,真是……”
“不,我不相信……少央师兄,我救他,我救他……”南宫残突然叫住了文少央,“师兄,去不周山,父亲这些年潜心研究药理,肯定有办法,他还没有死,你不能就这么放弃!”
南宫残看着已经没有生气的澜沧,可是他突然看见了旁边散落的雪参丸,突然想起师父曾经说过,这个也许可以救澜沧……
此时一片空寂,只有远山仿佛传来了几声钟鸣,很空远。
薄酒 正文 终章 把酒凌虚
章节字数:4657 更新时间:07-12-05 08:55
翌年,中秋。
南宫世家,不周山,薄云亭。
这里是不周山后山,晚风送来的是八月桂树的香味。薄云亭后面一片庄园一直是南宫世家退隐的当家修养的地方。不周山上种了很多桂树和牡丹,如今不是牡丹盛开的季节,都残了,倒是满山飘飞的细碎桂花衬着朦胧的月光颇有几分味道。
亭子中间有张石头桌子,上面摆了几样简单的小菜,一壶清酒,两个酒盅,还有对坐的一老一少。
老者面前有张琴,十七弦,奏出来声音低沉回dàng,颇有苍凉之感。他一面拨着琴弦,一面吟出了词的最后一句,“……尽珠帘画栋,卷不及暮雨朝云;便断碣残碑,都付与苍烟落照。只赢得:几杵疏钟,半江渔火,两行秋雁,一枕清霜。……”
吟完随意拨弄了两下琴弦,得到的是琴弦颤动,铛铛的响声,随即老者哈哈大笑起来,有几分豪迈。老者一身深灰色长衫,花白的头发,三缕美髯飘撒前胸。脸色红润,没有这个年纪的枯槁,反倒是鹤发童颜。
他按着琴站了起来,对这面前的蓝衫年轻人说,“澜沧,昆明大观楼的海内第一长联,果真带着苍凉悲壮,还有一丝的冰凉心事呀。”
“南宫前辈,你喜欢就好。”蓝衫的年轻人淡淡的笑着,拿着眼前的小酒盅慢慢品着酒。
老者就是南宫世家原来的主人南宫渊,而这个蓝衫年轻人则是慕容澜沧。
一年前,慕容澜沧自绝于斜琅山的西翥阁中,那个时候甚至连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阎王避”文少央都要感觉束手无策,南宫残突然想起自己南宫世家有可以调整心脉的疗伤圣药,这才用文柏远制的雪参丸给慕容澜沧续命,然后他们日夜兼程赶往南宫世家的不周山。十八颗雪参丸用尽,人也刚好到了不周山。
南宫残求他的父亲南宫渊救慕容澜沧,并且把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全说了出来。
“澜沧是我害得,都是我害得,父亲,求你为了儿子的良心救救他……”
就在那一刻,慕容茗战突然感觉自己有些卑鄙。
他从来也没有正视过自己下毒废澜沧武功的事qíng,他总是下意识的把澜沧受的伤害推向澜沧的洛阳之行,并且自己躲开。这样的心态一直到澜沧用那样苍凉绝望的声音说出,“……我一生杀戮过重,唯有两次心慈手软,一次是救了我家小弟慕容茗战,结果我二十多年的功力,一生的心血尽数毁于他一掌之下……”之后,他才感觉,自己对澜沧的伤害,其实才是最具毁灭xing的。
一只鹰,被生生拔了翱翔的翅膀,并且被他豢养成了金丝雀,何其绝望?
南宫渊看着眼前这些人,他点了头,却有一个条件。
慕容澜沧留在不周山一年,慕容茗战如果还想澜沧回斜琅山那只能一年后的中秋那天上不周山来接澜沧,至于南宫残,南宫渊让他去思过崖闭关思过,三年不准离开。
茗战想也没有想,当即答应了。澜沧生命垂危,任何条件他都会答应的。
南宫渊取出珍藏多年的灵芝续命丹,总算救回了澜沧的一条xing命。
如今时间也快,转眼就是一年,今天已经是中秋了。
“澜沧,这一年里,我已经把你重伤后遗留下来的病症还有心脉完全调整好了,以后虽然可如常人,但是终究要小心,不可自误。怎么样,经历生死一劫,可否堪破些什么?”
南宫渊拿起酒壶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然后端着酒杯问澜沧。
澜沧但笑不答。
这一年间,南宫渊不只给澜沧用药,很多时候时常不断还会和他说些什么。比如很多年前南宫家的往事,还有这些年来武林的风风雨雨。
澜沧发现,其实自己知道的很少,至少武林中的一些恩怨往事,一些纠葛他都不是很明白。这个时候南宫渊会说,“年轻人,我都说了,你不到退隐红尘的年纪,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刚提刀入江湖,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南宫渊有的时候也会想起他英年早逝的儿子南宫与镜,还有夭折的南宫宿尘,他甚至在不经意之间总是把提到的南宫残说成是宿尘或者与镜,然后在那之后自失一笑,摇头地说,“老了,老了。其实我总是很清楚地记得他们小的时候我抱着他们的样子,孩子稚嫩的笑脸和嘤嘤的声音,不过如今全都化成了huáng土,早没了。”
澜沧曾经试着去体会南宫渊的那种感觉,但是他总感觉有些欠缺,但是这个时候他会想起他早逝的双亲,心中总是闷闷的。然后他会感觉到南宫渊用着无比坚qiáng的内心。可以让自己并不十分愉快,但是平静的活着。这让他敬佩。
南宫渊的酒盅在澜沧回想以往的时候碰上了澜沧手中的酒盅,轻轻的一声,有些清脆,让澜沧回过神来。
“南宫前辈,您这是?……”澜沧诧异。
“澜沧,今日离别,送你几句话,全当我倚老卖老。还请澜沧不要见怪。”
“这一年前辈开导了澜沧很多,澜沧还请前辈不吝赐教。”
“好。”南宫渊喝完手中的酒,对澜沧说,“俗话说,不聋不哑,做不得阿翁。”
“人生在世,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可是残儿纵使闯出如此弥天大祸,我也只能求你原谅他,毕竟他是南宫家唯一的孩子了。这些都是我们的掣肘呀。所以求无过尚且困难,何况其他?”
“重剑无锋。澜沧,当年你一把钝剑风行天下,我原本以为你明白这个道理,结果你还是由于终究年轻气盛锋芒毕露而逢此大祸,差点丢了xing命。其实,人世间的事qíng哪有那么多遂心的地方。许多往事过去也就过去了,还能真的抱着那些过一辈子吗?”
“刚开始的时候输在你慕容澜沧剑下的人全被杀尽,后来也许是你感觉这样的手段有些极端,于是后来输的那些人无不被毁去终生武功,挫断全身经脉。可那是人家几十年的功力和修为,有的甚至身负几代人苦练的真气。那些人全是武林响当当的人物,都不是什么普通角色,每个人的身后都有一个名扬武林数十年的世家,这些全毁在你的手中。”
“你凭借的是什么,还不是天赋的灵xing和领悟。如今上天收了回去,也许是上苍垂怜,不想你再造杀孽。”
“澜沧你们终究还年轻,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初出江湖,而你早已经功成名就,苍天对你不薄,不可自己误了自己。”
“要好自为之。”
这些话都不是劝慰,南宫渊知道慕容澜沧的xingqíng,如果一味安慰根本无法剔除心中的刺,如果把话都说透了,对澜沧却有好处。
澜沧明白,他很感激。
听完了,澜沧拱手深施一礼。“前辈的教诲澜沧会铭记于心,终身难忘。”
“哈哈。你不嫌弃我这个老头子罗嗦我就很满足了。其实这次救你很多一部分是因为我儿南宫残,我不想你冥月教和残儿结怨,还有就是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澜沧,我不希望你就这么死掉。武林的一大损哦噢。”
“前辈过誉,澜沧实在惭愧。”澜沧微笑着低下头。
这个时候一个小童走了过来,说冥月教主慕容茗战已到山门外。南宫渊拿起手中的酒,然后给澜沧也倒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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