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_鱼/fish【完结】(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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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两人各自盘算着该抓谁担苦差时,前方不远处的客栈门前突然风起帘动,一抹偌大的黑影随即从里头飞跌而出,啪地一声直摔在路正中那些大大小小的水洼里,瞧那láng狈模样,想必不是心甘qíng愿自己跳出来的。

  「走走走,免得死在我店里晦气!」果然,门帘一掀,后头又跟着出来了个掌柜模样的老者还有两名保镳装扮的彪形大汉。

  「哼,瞧长得人模人样的一身行头穿戴也不俗,没想到却是个糙包空壳,老子这回还真看走了眼白忙活一场……」

  「许老板,有麻烦?」尽管心里头对如此令人难堪的赶人做法不以为然,古天溟还是习惯地在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

  「哎呀,是古当家您哪,不好意思让大家看笑话了。」犹在叨叨数落的老者闻声连忙抬起头,紧接着马上换了副笑脸相迎,他虽不是走江湖的,倒也还认得自家门边这几位跺脚地动的大人物。

  「您正好帮老儿评个理,这小子是半个多月前来到老儿店里的,那时候就满脸病容憔悴得跟个鬼似,付了碇银后说要住下养病,开店的虽然不喜欢麻烦事,老儿却也同qíng外地来的异乡人所以没拒绝。」

  「可这吃、住、请大夫的,那点银两早就用完啦,老儿不是只认银两不近人qíng的势利眼,可店里的生意也不能不顾,已经宽限让他白吃白住了好多天,这当儿实在没办法再拖了,只好请他老兄走路。」

  「这样啊……」随口虚应了声,古天溟的目光始终没离开那个虽然浑身泥污腰杆却始终笔直的纤瘦人影,也许真是病得不轻,俯趴的身影好半晌才撑臂翻身缓缓坐了起来,然而下个举动却是怪异地叫在场的人全都看傻了眼。

  只见那看来年纪颇轻的男子并不急着起身摆脱众人看戏般的讪笑目光,反而大大方方地仰起脖让雨水淋洗脸上被泥水喷溅的污渍,安然自若的神态一如在自个儿家般毫无半点困窘之色,直到脸上湿漉漉的尽是雨水时才摇摇晃晃地站起。

  快步向前走到年轻男子的身边,在自家头儿的眼色暗示下,诸葛耿和善地将手中的伞递出,同时也伸出另只手想给这具看似随时会倒下的孱弱躯体一点助力,谁知道两只手臂还没打直就被对方毫不领qíng地一掌挥开。

  眉微挑,古天溟朝犹一脸怔愕呆立当场的诸葛耿摇了摇头。

  萍水相逢,不过基于济弱扶倾的道义才善意伸出援手,人家既然不接受他们自是无qiáng求的道理。

  目送着那病弱却有着身铮铮傲骨的男人蹒跚地迈步远离,古天溟心中不由升出股惺惺相惜的qíng感,这样不俗的人物该会是个值得深jiāo的朋友,奈何缘浅仅止于此,也只能徒留怅然。

  「哼,真是狗咬吕dòng宾!大当家您就别理这不是好歹的臭小子了,这种搞不清状况光会拿乔的家伙哪天死在路边都没人会可怜给张席。来来来,秋凉天寒的,大当家不如进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吧。」

  轻蔑的语声刺耳地在耳边响起,下一刻一张推满谄媚之色的老脸就极其碍眼地横挡于前,尽管心里头已是不快,古天溟面上仍是维持着一贯笑意。

  正想客套两句转身离去时,突地马蹄急响,一辆双鞍大马车突然从弯脚处急驶而出,首当其冲的就是方才站在对角边上看热闹的人群,众人霎时惊如鸟shòu四散逃窜。

  一阵混乱排挤,一对母子就这么不偏不巧地跌在了路中央,只见妇人仓惶中第一个反应就是赶紧把怀中的孩子用力推出,自己却因为衣裙相绊手忙脚乱地爬不起身,眼看就要横尸在骏马乱蹄之下。

  就在众人的尖叫惊呼声中,一抹快到看不出颜色的人影急闪马前,剎那间马嘶声、车轮叽嘎声jiāo杂大作,等到所有声响都重归宁寂时,驻足围观的人们才定下心神看清了眼前这团混乱。

  就见那个原本会被马踏车辗的妇人正满脸不明所以地呆愣在街边站着,看起来除了受到不小惊吓外毫发无伤,肇事的马车此刻则被一名褐衣人单手擎住鞍环,两马八蹄硬生生地固定在街头动弹不得,而歪斜在旁的车体前则站著名一身白衣的年轻人,手上还抱了个满身尽是泥色的人。

  屈膝缓蹲让怀中人斜倚着自己的腿弯躺下,古天溟神qíng是少见的沉凝,看着那色如纸白的唇边缓缓沁出浓稠血色,胸臆间更是没来由地一阵窒闷,抓起那无力垂落身侧的手腕切脉探诊后,随即运指如风疾点人胸前大xué稳下翻腾血气。

  适才那当口他被客店掌柜挡住步子因而慢了,诸葛耿近则近接了孩子后却是不及回身,眼看就要来不及救那妇人,谁知道那个片刻前还摇摇晃晃站不稳的男人竟是突如流星般急扑赶至。

  那敏捷的身手一看就知道是个功夫不错的道上人物,然而也许是病弱中气力不继无法带着人一块走,那泥人似的身影仅只是以臂回旋推开了妇人,自己却是闪避不及地被疾冲的马匹撞个正着,他只来得及接下那具被撞上半空后坠跌而下的身子。

  「朋友,撑着点。」伸掌贴住人儿单薄的背脊注入股真气,古天溟依旧眉拧难展,只因面前那双如漆黑瞳中的光韵越来越趋涣散。

  「……人……」模糊的单音颤逸而出,艳丽的血彩也相形泉涌,一路蜿蜒淌下染红了颈下枕垫的那片洁白。

  「没事,她没受伤,孩子也很好。」尽管声如蚁蚋又语意不清,却是不用细想也明白对方想问的,古天溟简洁给了答案,同时将人横抱而起,步履稳健地走向前头诸葛耿从车套上解下备妥的马匹。

  「耿子,这儿jiāo给你了。」

  沉凝的脸色霎时如雪霁天晴,古天溟扬笑向贴心部属点了点头示意,俊雅风采令才从惊吓中回神的众人忍不住又是目不转睛直了眼。

  微顿足,也不见有什么大动作,白影已凌空飞上了马背,姿态之飘逸就像他手上抱捧的只是一件如羽轻物而非一个身形同他差不多的大男人。

  双腿一夹,跨下骏马立刻如箭疾驰,而不论怎么颠,坐在无鞍马背上的身形始终贴伏,就如同本是这马的一部分,双臂抱揽的人影更是平稳地没半点晃摇,神乎其技的骑术又再次让所有人宛如泥塑般看傻了眼。

  「这儿jiāo给我不打紧,可明天的事呢?刚刚说了老半天还没个定论啊,门主真是被搅忘了还是……」望着远去的人影喃喃自语,诸葛耿越想越是觉得不对,念头转上两三圈后,原本端整的面容开始扭曲变形。

  「不会是叫我自个儿看着办吧?为什么是我……我怎么可能打得过雷副啊!」

  *    *    *

  「……为……么……」

  未尽的语音孱弱模糊,古天溟却很清楚内容是什么,听着那几近呜咽般的问语,一股说不出原因的气窒感受再次弥漫着整个胸口。

  风寒病弱再加骨折内腑受创,chuáng上的男子从抱上手叫他查觉的那刻起就一直高烧不退,入夜后更似噩梦连连地呓语不断,然而不论语声是大是小,随着灼热气息吐出的却始终只有「为什么」三个字。

  他实在无法不好奇——

  是什么,叫这个落拓如斯都犹能自若的男人如此紧系于心难以放下?

  换上另条湿冷的巾帕覆额,古天溟顺手拭去那两扇长睫暗影下沁出的水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又是什么样的疑惑叫人即便如此痛苦了也依然执着苦索着答案。

  「夜深了,叫人接手看顾吧。哈嗯……还没起更呢竟就觉得累了,唉,老啰,真是老啰。」举杯吃了口茶,端坐在一旁太师椅上的老者挺背伸了伸懒腰,虽是白发白须细纹满面,两眼蕴含的神韵却是jīng光铄铄毫无半点龙钟老态。

  「薛伯这话要是让爹听着了,准怪我又纵着您喝得太多,小青已经跟我抱怨好几次了,都说窖里的酒少得比厨房里的盐还快,再下去她就要丢了帐本改做您十二时辰的贴身跟班。」

  「那丫头片子,闲着没事就知道管我,我们青浥怎么会出了这么个小气财神?跟她姓戚的老子全同个……哈嗯~」一听到有人不许他畅饮那些个视之如命的宝贝,老者急忙蹦起了身连声抗议,却是说没两句又是一个不争气的呵欠出口。

  「时候的确也不早了,您还是先休息吧。」随手搓拧着水盆里的毛巾,古天溟偏头睨了眼chuáng上昏睡中的人,复又伸手探上那红如抹了层胭脂的双颊,「烧得这么厉害,我想今晚还是由我看着比较妥当,反正我现在就是歇了也睡不着。」

  「睡不着?」像是听到什么新鲜事般,才转身准备打道回府的老者连忙收回脚,眼微瞇满脸兴味地瞅着人瞧,「不存点jīng神应付明天的阵仗?还是说你已经找好替死鬼了?」

  「一头鲨、一头蛟,年纪都不比我大毛病却都比我多得多,我实在想不出除了你这小子的巧嘴外还有谁能伺候得好,今年打算换谁挨轰啊?你老爹不在家,不是想把我请出门chuī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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