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鸳自称家住澹州灵秀山。五日后,众人便已经到了山脚下,陶清客看到那山形险峻清奇,隐隐有仙风,惊叹不止。吴宅正在半山腰,攀附山势,蜿蜒而下,设计jīng妙,玲珑可爱,不似一般庄园,倒像是个风雅之居。府内一色的白衫少女,俱是妙龄。
入到宅内,又是一番天地,满院的兰花,散发出一种与众不同的馥郁清香,清澈的山泉汩汩,流遍整个庄园,登高远望,一片茫茫云海,点点群山苍翠,如稀星孤岛,若隐若现。陶清客立于一块孤岩上的平台边,享受着清冷的山风,忍不住叹道:“此处真乃仙境也!”
紫鸳微微一笑,也不回答。
傍晚,东主紫鸳设雅宴,款待两位贵宾,菜点之jīng致周到,饶是陶小善这样挑剔的行家,见了也是赞不绝口,紫鸳听了,便只是甜甜的笑。饭毕,奉上新茶茗品,便命人取来瑶琴,轻抚助兴。
空山清夜,月朗星稀,缠绵的琴音如qíng人低语,绵延不绝。陶小善心有所感,听得出了神,一曲毕,便抚掌叹道:“妙哉!真乃仙乐清音,神乎其技,老头子,你说是不是?”
见陶清客微笑不语,紫鸳笑得越发迷人,“小女子那里及得上陶公子的十分之一。”
陶清客静静笑道:“姑娘何必谦虚,看你笑容如此自得,想必心里一定十分得意吧!”
和谐的气氛突然被打破,另两人都是一怔。陶小善惊讶地看向他,道:“你刚才说什么?”
陶清客继续不紧不慢的说道:“将我二人轻松地玩弄于股掌间,换作谁也都会得意的很吧。小善你要小心了,你面前这个女子,便是jú的师姐,那个要杀你的神秘人!”
小善闻言浑身一紧,噌一下站起来,虎视眈眈盯着紫鸳。
紫鸳脸色微青,幽幽笑道:“公子何出此言?”
陶清客站起来,慢慢踱到小善身边,双目炯炯,“姑娘不必掩饰了,个中的是非曲折,在下已经大致想明白了。”
顿一顿开始说道:“当初你偷袭未果,便潜伏在苏淡身边,怂恿苏澄将我骗到建阳,献计废去我的武功,令我深陷敌营,不能自拔,又利用苏淡对你的同qíng,伺机接近我二人。”
紫鸳轻轻一笑,缓缓道:“公子怀疑我,是不是因为时间上的巧合?那小女子就着实冤枉了。那夜淡儿以我为饵,加害陶小公子,二位可是亲眼所见,她自己也亲口承认了,为何又嫁祸到我头上?”
“唉,亲眼所见的未必是事实!”陶清客黯然道,“那晚的苏淡是易了容的你,而紫鸳才是可怜的苏姑娘!”
紫鸳杏眼微抬,笑容变冷,道:“我为何要扮成她?”
“你听说小善痛快地答应了禅让之事,便料定我们有了脱身之计,所以扮成苏淡模样,偷袭小善,让我们以为幕后主使就是她。那天禅让大典之上,你放雾逃走,实际上是找机会卸去伪装,作回紫鸳,借阿珠救你的机会重新回到我们身边,而苏姑娘她,却做了你的替身,含冤死去。可怜她对你一片赤诚,却换来如此下场。”陶清客微微垂首,似是不忍再说下去。
陶小善见他说的斩钉截铁,心里已是不疑有它,咬牙瞪着紫鸳道:“你既有胆杀我,难道没胆承认么?不承认也没关系,快点替他解xué,要不然就将你碎尸万段!”
紫鸳闻言浑身一震,抬起眼失神地看着陶小善,但那神qíng只是短短一瞬,她忽然哈哈大笑,随即冷冷盯住陶清客道:“我对淡儿不好,你对她又何尝好?你明知道她仰慕你,还带她去太子府找你的小善,叫她伤透了心。”
陶小善闻言眉头一皱,陶清客却微微一动,仿佛刺中了痛处。
“淡儿她真是个痴qíng女子啊!”紫鸳装模作样的长叹一声,“她受制之后,还替你们求qíng,叫我不要害你们的xing命,可惜你们太聪明,竟然从我手里逃走了。我当然不会让任何人破坏我的完美计划,那就只好牺牲她了。”
陶清客开始微微的抖起来,陶小善有所察觉,便吼道:“快住口!”
紫鸳忽然厉声说道:“我偏要说!我虽机关算尽,却一时大意,反正也是死!你们今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知道有多得意。我偏要提那个痴qíng无悔,舍生为爱的苏淡,叫他一辈子愧疚后悔,看你们还如何两qíng相悦,比翼双飞!”
“快给我住口!”在陶小善的狂吼之中,陶清客脑中一片茫然。他艰难的动动嘴唇,想说点什么却说不出来,眼前忽然闪过苏淡临终前那哀怨的眼神,一口闷气便直冲上来,他踉跄几下,向后倒去。依稀看到陶小善惊慌失措的面孔,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朦胧中察觉到寒意,陶清客微微一动,耳边传来了柔和绵软的琴音,他睁开眼,看到紫鸳坐在那里有一下无一下的拨弄着琴弦,神态十分悠闲。她云髻半散,身着一袭轻软的红纱,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朱唇似火,分外妩媚妖娆。
陶清客试着动了动,却发现双腿酸软苏麻,不听使唤,心下便一凉。紫鸳察觉他的动作,便抬起头嫣然一笑,道:“你醒啦,怎么让我等这么久?”
陶清客心下一沉,看来小善已经凶多吉少,面上却不动声色,慢慢笑道:“原来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啊!”
“好看么?”她柔媚的说道,“比你的小善如何?”
陶清客笑道:“他不如你,不懂得变脸的。”
“哼!”紫鸳冷笑一声,“还有jīng神讽刺人呐!腿动不了了吧,想不到大名鼎鼎的陶清客,现在成了瘫子!你本也没什么用了,我不过是想问清楚,你究竟是如何看出我的真面目的。我自认作的天衣无fèng,究竟是哪里,让你看出了破绽?”
陶清客微微一笑,道:“唉,天衣岂能无fèng。只不过我从未怀疑过苏姑娘,所以更加注意你罢了。”
“苏姑娘机敏聪慧,心xing纯直,古道热肠,与他的兄长一般无二,我相信她绝不会是个心机深沉,凶狠毒辣之人,反倒是你,来历不明,心思难测,一开始,我就暗中观察你。”
“哦?”紫鸳若有所思地说道,“你觉得我来历不明么?那为何其他人甚至陶小善都没怀疑过我?”
“那时小善的jīng力都放在纪宗文那里了,哪有功夫注意到你,不过这也是你的成功之处。你的伪装既隐蔽又自然,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完美得无懈可击。”
“正因为完美,才更令我生疑。既有了怀疑的念头,看你的言行也就别有用心。你替苏淡说媒,试图离间我和小善,太子府那夜又假装委曲求全,力博我们的好感,使我们更不会怀疑到你头上,后来在九炼山,你又借苏淡表现得楚楚可怜。你隐藏的功夫如此之好,若非有心留意,还真是很难发现。”
“就是这些凭空的臆测让你看穿了我的真面目吗?”紫鸳不无轻蔑的说道,“若果真如此,你也没什么了不起,不过运气好些罢了。”
“不错,先前的不过是些猜测,这也是我一直未能采取行动的原因。”
“真正让我清醒的是苏姑娘的死,她若果真是那神秘女子,怎会轻易为纪宗文所掳?那天她心口cha了三枚银针,毒发身亡。陈寿是外功行家,杀人不必用这种手段,若是自尽,以苏姑娘的xing格,绝不会如此,唯一的可能,就是当时在船头假装昏倒的你,趁着我们与纪宗文谈话之际,杀人灭口!”
“哈哈哈!”紫鸳得意的狂笑三声,“你真聪明!聪明地不露痕迹,连我都被你蒙蔽,以为你中了我的圈套呢!”
第三十八章
“我并不是真的聪明。”陶清客黯然道,“若真聪明,就该早些认清你,苏姑娘也不会枉死了。”
“哼!”紫鸳冷笑一声,“你既然有了我的把柄,为何不揭穿我?”
“我料定你必不肯替我解xué,而小善又说找到了解xué的方法,便想先恢复武功,再找你算账。我安排百毒不侵的阿珠在你身边,也是别有深意。”
紫鸳冷哼一声,“监视我么?我当你真是好心,送外甥女来伺候我,原来还是算计!”
陶清客轻轻一笑,道:“她不知你的真面目,对你倍加殷勤,反而令你放松了警惕。我到了翠和山庄之后,本想和众人之力将你制服,不曾想半路杀出个尤老夫人,怕你对她不利,便再次按兵不动。谁知你也没沉住气,竟然主动制造机会离开了那里,我便顺水推舟,打算杀你个出其不意。”
“本来一切顺利,不料我的身体竟出了问题,以至前功尽弃啊!”他不无遗憾的说道。
紫鸳听他娓娓道来,表面上虽仍不动声色,暗地里却惊出一身冷汗来,只是仍然顽固的不愿服输,见他摇头叹息,便冷笑着讽刺他道:“你平日不是好事做尽么,怎么遭了报应了?我那番话本是想挑拨你二人的,不想却救了自己的命。要不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在那时昏倒,我也不会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偷袭得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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